"老师生病了"
星期四闻森放学回来,在上楼的几步路上,我抓紧时间想从他嘴里套出点"内容"来,闻森说起了他老师要动手术了,这可是难得的消息,这么多年了,从他嘴里是问不出在学校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最多也就是"好","没事","累了"等等几个词.
我赶紧盯住了他问老师的手术是什么时候,做的是什么,对前一个问题,他不知道,但是他有这个能力去问,所以我让他去问老师,因为我和闻森说我们最好在老师手术时送她一张卡,他得去问问清楚.对后一个问题,我不期望他能知道,事实上,我得先给他打个预防针,如果别人不主动告诉你她的病情的话,你不能去盯住别人问,这叫"隐私".这个我们已经讲得很根深蒂固了,所以闻森能懂.本来生病是一件事,你去关心人家自然是很好的事,但是这病是生在人家身上的,有的病生在很光天化日的地方,没有人介意让你知道;有些病生在自己知道在那里的地方,但是并不想别人也知道;有些人有点病就哼哼哈哈惟恐天下人不知道,有些人久病缠身却躲躲闪闪惟恐天下有人知道.这些就是关于生病的社交学问,这些你活了这么久,曾经有人教过你吗?有什么教科书分析过吗?---大概没有吧,这都是因人而异的,有心人悟得快点多点,无心之人不在意,一辈子可能就是个冒失鬼,或者就是太潇洒了.
但是对于闻森不同,这并不是说他以后在生活中一点也不会领悟到这些,而是说他没有这个直觉的本领,或者说"肯定缺了这个筋",这就是需要我们作为家长大显身手的地方,因为你不这么直接明白地教他,你永远也不知道他光靠自己猴年马月地会"领悟"到.这也是所谓的"看不见的战线"里的战斗了.
再往故弄玄虚上说,闻森这样的孩子,他们的脑子看事物是孤立的,比方说,一句话,一个事件,一个事实,他们只能看到其本身的"物质"范畴里,但是看不到这些语言/事件/事实等在社会环境里的地位和相关联系.就拿这问候病人来说,他会只关心别人的"病情"本身,假想闻森再长几岁的话,他可能会问老师到底是什么病,长在什么部位,发展到什么程度,或许他会对这病有研究,他可能会当面地告诉老师你的病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会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会有什么结果,他可能会比当事人还懂.所以,如果假想他再年长几岁的话,他可能会盯住别人去问她的病情,口无遮拦地问人家是不是快死了?还能不能活下来?如果有家长陪同的话,大人自然会很尴尬,立即去阻止他继续这么无礼下去,但是这对闻森却是很委屈的事,因为他们一点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眼中的"病"只是一个名词,一个事实而已,他们是"以事论事",但是他们的意识中不会知道这"病"是人家的病,这物质上的"病"的概念,其实也是对方"人"的一部分,所以谈论别人的"病",一定会引起别人的心理上,情绪上的感受.
我觉得处于这个以琳大家庭的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我常常会这么地问题:"假如我的孩子再大几岁的话,他会不会也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情况呢?",因为我们得益于很多的比我们更大龄孩子的经验,让我们知道我们前面可能的路会是怎么样的.所以我知道如果闻森以后有了更大的交流能力的话,再碰到老师或朋友生病的情况,他却很可能会把一片好心,弄成了一个尴尬和失礼.而我们如果要等到那时候才醒悟过来的话,那就太晚了.
我想从高一点的角度来讲,我们需要的是在教学中努力地帮他们改变思维的方式,从孤立地片面地"就事论事"地思考问题,到联系地多面地"由事而人"地思考.其实对于很多的语言或事件来讲,我们不光是要教它们本身的意义,象这句话是什么,这件事该怎么做,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地把这个语言或事件的"社会环境"给他们联系上去,也就是说"这句话在这儿应该是什么意思,在那里又会有另一种意思,在这里说是合理的,在那里说却是无礼的了",同样的也是:"这件事在这里做的是对的,在那里做就欠妥了,这样做人家的反应可能是什么,而那样做可能会有完全不同的反应".
从训练方法来讲,对于闻森来说,象过去用的"社交故事"现在我们不再用了,不是说不好,而是那种"使用说明书"的方法已经不再适合于闻森的程度了,我们需要的是更深一点的分析和判断.我现在的想法是象MBA课程里的"案例分析"(CASE STUDY)会更适合,我们可以从一个特定的事例出发,把分析和判断的过程写进去,这样就更能直接地训练思维能力.现在我给闻森的"章节故事"就想向这个方向发展,但是我刚不久给女儿读了新买的"贝贝小熊"里的<<GOD LOVES YOU>>,我想这"贝贝小熊"的写作思路其实就是一个"案例分析"的精彩例子.
第二天,闻森回来了,说是老师要动手术,一直要到感恩节后才能回来,我们说好了一起给老师买张卡.还有一个多星期,我就可以动动脑筋,把背后的"戏"做足了,希望我们收获的不仅仅只是老师的一句夸奖而已,而是让闻森学到点道理和能力,这就叫:"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这其实也是闻森向学校的人有意识地即将发出的第二张卡,还记得第一张卡吗?那是闻森给他班里的女生赛丽笛娅的生日卡,那结果怎么样呢?说起来让人遗憾,本来我们是仔细叮嘱闻森第二天上学时面交给那女生的,给他说好了什么时间可以给,什么场合可以送,什么话可以说,没料到到了那一天,那女孩却没来上课,而且缺了好几天课,闻森就把卡先给了老师,老师说等赛丽笛娅回来后转交,但是等女孩子回来后,可能大家都忘了,我问了闻森那女孩有没有向你说起贺卡的事,闻森说没有,那女孩的程度比较好,她收到的话应该会主动向闻森表示的,所以我估计老师也忘了这事了.但我不想再在这事情上纠缠了,为了不影响闻森的勇气,我说那好吧,我们以后学到了一个教训,这贺卡一定得当面面交,否则别人又会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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