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re:"尊重"我们今年五月底的...
"尊重"
我们今年五月底的"国殇节"长周末,参加的是一个三天的小旅行团,第一天到了著名的玛莎葡萄园岛,其中的旅游热点自然是关于肯尼迪家族和这个岛的故事,地陪是当地人,所以说起来自然带有很多的情感,他讲到肯尼迪夫人去世后,很多粉丝来此地膜拜很快地当地政府就下令任何导游和出租汽车司机不得将游客带到肯尼迪家的门口和附近,只能带到通向他们家的一条小路和大路的交界处,导游向游客指指他们家的方向,那是密林之中在外面一点看不见的,最多导游讲讲故事停个几分钟就得走,但是还是有很多人来贿赂导游和司机让他们能走进去一点,有的是有备而来的,取出带来的小瓶装点地上的沙土带回家去,在美国的"婴儿潮"一代里,有很多人对肯尼迪家族有着宗教或是歌星般的崇拜.
我们导游这次只是经过了那个著名的叉路口时提醒了一下,那里没有任何标志或特征,不说怎么也不会想到里面是通向美国最著名的一个家庭,我到是怀疑这密林之中是否埋伏着一个加强排的特工.后来到是导游作为史料之一的故事吸引了我,我回家还查了些资料明白了这段历史,原来玛莎葡萄园岛还是美国聋哑人手语的发源地之一,说起这段故事很让人感动,曾经在美国殖民地及建国初期,这个岛上好象是来自苏格兰的移民占多数,那些移民中不知道原因出生的聋哑人比较多,到后来有一个外来的学者到了那里去访问,他发觉那里整个村的人都在用手语交谈,难道说这整个村的人全是聋哑人?这个疑问很快地有了解答,原来那个村子里的几百口人中,其实只有四个是聋哑人,但是村民们为了让这四个聋哑人不感觉到被歧视和另类,他们自动地在公共场所放弃了用语言来交流,全部用手语,后来那学者从中发展出了美国最早的一套手语规范,到了现在因为人口的流动和异族通婚,那个神秘的聋哑人高发生率在这岛上早就不见了,我也没找到后来人有没有对那些村落里的人为什么能对聋哑人有那么高的接纳程度做进一步的寻根问底,但是我想这肯定是和宗教有关的,就象是我们经常能看到或听到的美国基督教家庭去中国或其它国家专门去领养残疾儿童们一样.
第二天我们到了鳕鱼湾的最上端的普罗旺得斯镇,没进镇前那个小伙子导游就在用看西洋镜的神态在介绍这个镇是著名的同性恋根据地,全镇居民中百分之七十是同性恋,提醒团里的游客不要大惊小怪地盯着人家看,当然对我们来说,至少还有那份最起码的尊重,但是到了吃饭的时候,妈妈还是好奇说,我怎么就没觉得这是个同性恋的地方呢?我说你只要悄悄地看看周围,只要是男的和男的吃饭,女的和女的吃饭的,都是同性伴侣,她这才明白过来,因为这和我们平时的同性恋形象不一样,这里的同性恋就象是一对夫妻在吃饭一样,你知道他们吃饭时没多少交流,也没多少动静,但是你知道他们是两口子.
后来妈妈去逛店,孩子们想去沙滩,我就带他们去,那里已经有些人在那里了,一位中年妇女带条大狗,孩子们就过去玩狗,那女的耐心地教闻森和闻莺怎么和狗配合玩飞碟.大概是她猜出我们的来历了,或者是她听到我和孩子们说中文了,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我来给你唱只歌吧,结果她唱的是中文歌:"耶稣爱你们",歌词只有翻来复去的几句,但是她说中文说得字正腔圆,我就好奇地问她能说别的中文吗?她说就那么几句,是在教堂里教的.我从她的服装和神态里可以感觉到她也是个同性恋,后来果然又过来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中年妇女,从她们两人不言不语的默契就知道这又是一家两口子,我不会去自讨没趣,但是那两个人给我们的印象非常好.
我知道在同性恋的社会里,其实教堂起了很大的作用,一方面是那些天主教和一些正统的基督教派继续对同性恋的压制和抵制,另一方面是很多同性恋人士自己从宗教中得到力量,就象是当初教会在美国黑人中宣传的一样,难道上帝和耶稣会因为你们的肤色而把你们拒之门外吗?今天的同性恋社会也同样的问这个问题:"难道上帝和耶稣会因为我们的性向而把我们拒之门外吗?"当初是由象金牧师那样的民权领袖们带着大家争取黑人的权益,也是其它"少数族裔"的权益一样,今天的同性恋群体同样依靠着教会作为自己的依靠,所以我不难理解那位妇女只会唱一只中文歌,她也说她们也能唱其它语言的歌,但是主题都是一个:"耶稣爱你们",我想言下之意就是:耶稣爱你们,不管你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
那两天碰到了这两件事,就在想同一个主题:尊重.过去玛莎葡萄岛上的居民因为尊重村里少数的几个聋哑人而全民一直在外用手语,我不知道历史上到底是怎么样的,而现在的同性恋者一方面是向宗教要认同,一方面是向政府要权益,现在看来他们做得很成功,至少在纽约他们已经争取到了婚姻的合法权.这两个都是"尊重",前一个可能是自发的,后一个是经过了几代人的奋斗的.
其实在这次旅行出发时,我买了一份"世界日报",里面的一则小报道让我感动,我决心一定要把这个故事写下来.这个报道说的是台湾那个拍<遥远星球的孩子>的导演沈可尚,在他拍那个纪录片时,自己的两个女儿也相继出世了,但是两个孩子们都有先天性的疾病,大女儿出生没多久,就被医生诊断出脑中有五公分大小的水球,而小女儿更是出生时就有着大小血管瘤,这两种情况都是可以做手术的,但是自然会冒很大的风险,年轻的爸爸妈妈们辗转反侧难下决心,但是后来爸爸自己做了决定,现在不做手术,他说这个决定很大程度来自于在拍片过程中对自闭症的理解,他说:"如果我们知道了生命中总有不完美的地方,我们怎么就不能接受那个不完美呢?我们怎么就不能尊重生命的本来状态呢?"
沈可尚回忆着说:“在我拍完这部纪录片的同时,我思考着是不是当每个人都热切期盼、希望、要求着自己的孩子是多么的正常跟健康时,其实往往忘了,能够去接受一个不完美的孩子、深爱并包容不一样的人们,才是更重要的课题、更动人的爱呢?”
我们这三天旅行里,让我一直在想三个"尊重":尊重聋哑村民,尊重同性恋族群,最让我念念不忘的是最后这个尊重生命中本来的不完美,我会永远记住.
台湾曾有一个运动,号召那些"精英人士"给自己二十年后的孩子们写封信,沈导演也给自己的孩子们写了,里面的深情其实很大程度是他自己做出了不手术后自己的担心,因为网上那篇文章不能被"拷贝".所以我一字一字地在这里打下来:
http://forums.chinatimes.com/report/power/news-2011062101.htm
导演沈可尚: 自我中心者,因你们而改变
最爱的均均,秦秦:
(这封信,是写给未来的你们.我会在参加完你们最后一个毕业典礼的晚餐,亲口念给你们听.当然,也念给未来的自己听.)
眼前的你们,美丽,自由,健康,奔放,闪着光芒.二十几年了,历经各种阶段,快乐忧郁,亲疏离合,我的角色一直翻转.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可尚好了!”恐怕还是你们最常听到的一句话.
现在想来,我似乎是在为今天将要告诉你们的,做足心理准备似的.过了今天,你们妈妈和我,将用六十岁的身体和脑袋,重拾和时间,生命相处的自在;你们俩则可以,也应该,用二十几岁的身体和脑袋,实践脱离保护,独立觅食,追求满足,理解伤痛,,自我疗愈,和享受自主的人生.最重要的是,我们将试着学习对你们”真正地放心”.不是我们的爱变少了,是我们想学习血缘关系外,一种更宽广信任的爱.
过去三十年,我拍电影,纪录片,它几乎定义了全部的我,包括我对人性,情感,成长,土地,不同阶段的观察和学习;也几乎反映了我活在世界上的角色,责任和无畏的好奇.
你们来到这个世界 前,我是全然自我中心的创作者;你们的出现改变了我的目光,我期待作品中有你们的参与,理解和拥有.
或许是这样的心情,我更专著地和工作团队,演员,被摄者共享时间积累的神奇果实,而减少了和你们相处的私密时光,这是我最深的疚愧.
支持我忍受这个疚愧的,除了你们很幸运有一位伟大而聪慧的妈妈之外,是我想留下一个身影给你们,并自许那就是我在你们成长的过程中,存在的真正价值---一个虔诚尊重世界,热爱生命因缘,用行动创造人生的身影.希望这能鼓舞你们,相信自己的直觉,享受当下面对的一切.停止用怀疑检视自己,停止用比较决定价值,更停止用抱怨看待接踵的修炼.
我希望你们透过我,看到生命的本质,无关乎写实世界的流动,就是美好无比.你们俩出世时,都不是健健康康的,也没有富裕家庭的优宠.即使如此,现在我们就坐在这里好好吃饭,好好说话,好好地呼吸空气.这不是无比的美好,是什么呢?
我从没和你们说过这些话,因为我得先做到.(写这封信时,我也深怕自己做不到啊.)这也是最后一次,我叨叨絮絮地解释,关于自己如何作成这样一个不尽理想的父亲的原因了.希望你们接受我的善意,并谅解我,好吗?
从你们降临在这个世界开始,我常常有股发炎的感觉.不是生理上的发炎,是有一股强烈的,想把事情做对,做好给你们看的驱动力,用几近燃烧的温度,日复一日.今天开始,我不想再发炎了.想持持平平,远远幽幽地纯粹地看待自己和你们的生命了.
我期待的,将是你们留给我的身影.这是成兽对幼兽离开暖窝出走闯荡前,总是停不下的最后的叮嘱.
我将看到,感觉到,并为荣,为傲.
永远深爱你们的可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