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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法律书看了50多页了,他说他7月20日完成阅读任务。
《美洲鸟类》([美]约翰•詹姆斯•奥杜邦 著 [韩]金成镐 编 李翔华 译)的书摘:
美国鸟类学之父:约翰•詹姆斯•奥杜邦
[韩]金成镐(生态作家,曾为韩国西南大学教授)
喜欢“走近”这个词。意为直接走近某种事物而不只是路过,其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也喜欢“等待”这个词。因为等待一个人或某种事物也非常美好。走得有多近,等待有多久,就有多美丽。
一生只专注于一件事情,只等待一件事的人,他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呢?有这样一个人,他走进鸟类世界,在漫长的等待中,完整地观察了鸟类的真实生活。他就是约翰·詹姆斯·奥杜邦(John James Audubon,1785—1851)。奥杜邦是美国鸟类学家、博物学家和画家,他观察记录了所有的美国鸟类。他因以实际大小,精确而细腻地描绘出鸟类的自然状态而闻名遐迩。观察和绘画就花费了30多年的时间,历经12年(1827—1838)才最终印刷出版的图鉴《美洲鸟类》(The Birds of America),堪称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图鉴和鸟类学成就。在这世上,也只有奥杜邦才能做到吧。奥杜邦出版《美洲鸟类》前,都经历了怎样的生命历程?一生痴迷于鸟类的他和他的《美洲鸟类》给世界留下了什么?
30多年来,我走近生活在大自然中的生命里,过着平视它们、观察它们的生活。近15年来,我的观察对象已经缩小到单只鸟,更准确地说,我痴迷于观察一对鸟儿养育幼鸟的整个过程。
每天凌晨5点,我进入观察小屋开始一天的观察。鸟儿在早春进行繁殖,春日的凌晨5点还一片漆黑。有人会问,既然凌晨5点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还要这么早进入观察小屋呢?我认为进行观察时,要尽量做到不去打扰鸟儿的日常生活,这算是对它们的一种尊重吧。更何况,开启美好一天的不仅只有太阳。在太阳升起之前,我们首先会被声音叫醒。凌晨5点,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可以听到某些声音,我会把听到的声音记录下来。在有声响之前,还会有风儿在动。每天的风都有所不同,我会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它、记录它。这是因为这一切都与鸟类的繁殖过程紧密相关。当我离开观察小屋,已经是鸟儿熟睡以后的深夜10点了。就这样,我一待短则两个月,长则四个月。
200年前,奥杜邦的心情可能与我现在观察鸟儿的心情一样。鸟是用两腿站立、有喙、可以飞翔的生物。鸟儿渴望实现的梦想是什么呢?不是爬行、走路或跑步,而是通过飞行实现自由。鸟在进化的过程中,将所有经历都献给了飞翔,并最终获得了一双翅膀。尽管如此,它们的身体可能还无法很好地腾空。为此,它们的骨头变得轻、薄,以此减轻身体的重量,但似乎这还不够,它们不在体内孕育宝宝,而是选择在体外产卵并孵化它们。虽然不知道哪个是先发生的,抑或这一切都是同时发生的,通过这样的过程,鸟最终成为自由的生命体。不过鸟的梦想并不止于实现自由。它们追求美丽,有单一颜色的,也有将世上所有的颜色都集于一身的,这样的生命体就是鸟类。爱鸟人士都会爱上鸟儿的自由,独特的外观和美丽的色彩。
现在让我们坐上时光机,走进奥杜邦的世界,与他一同感受对鸟儿的热爱。
遇见鸟,描绘鸟
奥杜邦(原名让-雅克·奥杜邦,Jean-Jacques Audubon)于1785年4月26日出生在当时还是法国殖民地的圣多明哥港口城市莱凯。他的父亲让•奥杜邦(Jean Audubon)是一名前法国海军军官,拥有一个甘蔗农场,母亲让•拉宾(Jeanne Rabine)是农场的女佣。奥杜邦的生母在他出生后不久死于热带病,幼小的奥杜邦在另一位女佣的照顾下长大成人。
1789年,奥杜邦的父亲卖掉了他在圣多明哥的农场,买下了距离费城约30公里的米尔•格罗夫(Mill Grove)农场。这个农场后来成为奥杜邦罹患风土病之后疗养身体的地方,也成为他在美国定居的住所。1791年,在奥杜邦7岁那年,他的父亲把子女中掺杂白人血统最多的奥杜邦带到法国。1774年,奥杜邦以让-雅克•福热•奥杜邦(Jean-Jacques Fougere Audubon)的名字在法国登记户籍,终于作为让•奥杜邦的儿子获得了合法身份。奥杜邦从小就很喜欢鸟类,他痴迷于鸟优雅的动作、柔软美丽的羽毛、完美的外形和绝妙的姿态,他还知道每只鸟表达喜悦和应对危险的方式都各不相同。就在奥杜邦因母亲的离世,心里没有任何依靠的那段时期,某天,有一只鸟儿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开始关注起鸟类,并全身心地爱上了它们。这对奥杜邦本人和世界来说都是万幸。可以说,这为奥杜邦出版《美洲鸟类》埋下了一颗种子。
父亲希望奥杜邦能成为像他一样的水手。奥杜邦12岁时进入海军学院,但未通过军官资格考试。此后,他很快回到陆地并沉浸于对鸟类的观察中。奥杜邦喜欢睁大好奇的双眼漫步于森林,悉心观察。他擅于找到鸟巢,并开始画鸟巢及其中的蛋。擅于找到鸟巢,说明奥杜邦对鸟的习性了若指掌,鸟一般会在容易躲藏的隐蔽处筑巢,奥杜邦则是走近这隐蔽处的人类。
不仅如此,奥杜邦将观察到的画面全部绘制成图,用于永久珍藏,这一点非常重要。笔者观察大自然中生命的时间也很久了,经历过很多难忘的瞬间,但这些会在我的记忆中停留多久呢?如果不是用文字、图片和照片去记录,可能早已所剩无几了吧。人类靠大脑中储存的记忆而生活,当然,记忆需要你彻底相信,但是记忆往往也并不真实。记录可以将记忆的持续时间延长,直到纸张和铅笔芯的寿命结束,它会让时间恢复成为原来的模样。奥杜邦之所以能够创作出《美洲鸟类》,并被誉为“美国鸟类学之父”,就是因为其有这种沉浸式的记录习惯。
为鸟爪绑上银线并等待
1803年,18岁的奥杜邦离开法国前往美国,以避免被征招参加拿破仑战争。正是在这个时期,他有了我们所熟知的美国名字——约翰•詹姆斯•奥杜邦。奥杜邦在前往纽约的途中感染了黄热病,康复之后,他与佃农一起生活在其父亲购买的米尔•格罗夫农场。米尔•格罗夫农场及其周围可以说是奥杜邦一生的宿命之地,因为这里是与鸟相遇的天堂,也是在这里,奥杜邦开始了与鸟类形影不离的生活。谈及那段时光,他这样写道:“无论高陵还是低洼,无论干燥还是潮湿,无论北坡还是南山,无论高耸的巨木还是低矮的枝丫,处处都是鸟类的栖息地。”可以看出,只要有鸟的地方,奥杜邦便会毫无顾忌地亲近,他已然对鸟儿着了迷。
奥杜邦希望以还原自然的方式将野生鸟唯妙唯肖地描绘出来。因此,他特别关注鸟的行为和习性,并最终揭开了鸟迁徙的秘密。每年秋天鸟儿的迁徙,长期以来都是一个未解之谜,当时的鸟类学家对此无法给出明确的解释。因此,有人说鸟类在水中过冬,甚至还有人说它们每年秋天都会去月球。奥杜邦也对此深感好奇:为什么有些鸟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得到,而有些鸟却突然就消失了,来年又突然出现?
奥杜邦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将一根不易折断的柔软的银线系在菲比鸟的爪子上,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仿佛菲比鸟在配合奥杜邦的实验,它们每年都会回到同一个鸟巢,通过长达7年的反复验证,奥杜邦首次发现了鸟类随季节迁徙的事实。这即是“环志法”,即给鸟爪佩戴环志来确认候鸟的迁徙。在春日出现的鸟儿,到了秋天就消失了,周而复始,年复一年。这是一个不仅有浓厚的兴趣而且能保持持续观察习惯的人才能进行考证的问题。
奥杜邦还以其非凡的“剥制术”而闻名。20岁时,为了得到结婚许可他只身前往法国。在那里他结识了博物学家夏尔-马里•奥尔比尼(Charles-Marie d'Orbigny,1770—1856),并随其学习了动物标本“剥制术”。此后,他以独特的方式将这一技术发扬光大。“剥制术”对奥杜邦细致地描绘鸟儿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最终成为出版《美洲鸟类》的重要基础。
住在米尔•格罗夫农场期间,奥杜邦遇到了隔壁的农场主威廉•贝克威尔(William Bakewell)和他的女儿露西(Lucy)。露西对大自然也很感兴趣,他们会投入大量时间一起去探索周围的大自然……1808年,也就是在相识的五年后,他们结婚了。
为鸟疯狂地活着
婚后,奥杜邦为了维持生计离开家乡,开始从事贸易,但他的兴趣依然是带着观察笔记观察和绘制鸟。在野外和森林,他像北美原住民一样背着皮水袋,头上戴着装满火药的牛角,腰间还插着刀子和可以投掷的斧头。他的心思全都在鸟的身上,所以生意做得并不顺利,不久米尔•格罗夫农场也落入了他人之手,奥杜邦一家人不得不生活在废弃的圆木屋中。最终,奥杜邦放弃了生意,重回妻子露西和儿子所在的肯塔基州,潜心观察鸟类和绘画。
回到肯塔基州的奥杜邦发现此前画的200多幅作品因被老鼠啃食已成为废纸。为此颓丧了一个多月,而后终于走出家门,决定重振旗鼓,潜心画鸟。沉迷于鸟的奥杜邦完全顾不上家庭,好在拥有教师资格证的妻子露西靠做家庭教师勉强维持着生计。
奥杜邦开始了更为疯狂的观鸟行为,并将其画下来,只要有鸟的地方,就能看到奥杜邦的身影。哪怕经常因此受伤、生病,即使存在危险和威胁,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探索。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奥杜邦披荆斩棘穿梭于荆棘丛中,衣物和皮肤被刮破应是家常便饭了。无论是踩空一步就会掉进万丈深渊的悬崖绝壁,还是泥泞的沼泽地,奥杜邦可能都会毫不犹豫地去靠近它们。
他应该不止一次滚落到被落叶覆盖的泥潭里,被毒虫和毒蛇蛰伤、咬伤,被传播疾病的大大小小的昆虫叮咬。待到身体稍有恢复,他便庆幸自己还活着,随即又投身于自己热爱的事业中去。奥杜邦把观察范围逐渐扩大到整个北美。首先,他把密西西比河从头到尾探索了一遍。1820—1822年,奥杜邦的助手约瑟夫•梅森(Joseph Mason)与他同行,并在创作新作品时,负责画图片中的背景植物。在奥杜邦的画作中,背景植物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图鉴中的背景植物不仅提高了图片的美学价值,还因为它准确地描绘了鸟类栖息环境而具有生态价值。通过背景植物不仅能看出鸟的栖息地是森林、田野、河流还是海洋,而且还可以精确地了解到鸟的栖息环境。这是把奥杜邦与只画鸟儿的同时代其他画家区别开来的重要尺度。
奥杜邦专注于寻找并描绘在北美栖息的所有鸟类。他的目标是超越当时最优秀的鸟类学家亚历山大•威尔逊(Alexander Wilson,1766—1813)。他每天会画一幅作品,为心中的梦想《美洲鸟类》不懈努力。
从鸟的世界飞往艺术的世界
奥杜邦研究了画鸟的独家方法。当时大多数鸟类学家把捕猎来的鸟去除内脏,用特殊材料填充内部后进行剥制。这样剥制出来的鸟儿形态看起来极其生硬。因此,他们画的鸟儿并不自然,姿态也显得呆板。而奥杜邦在制作标本前,会将鸟的形态的变形降到最低,然后用铁丝固定,还原鸟儿在栖息地生活时自然状态下的样貌。奥杜邦在创作老鹰等重要标本时,从准备到观察,再到绘画,每天工作时间长达15个小时,通常需要花费好几天才能完成一件作品。他笔下的鸟儿看起来好像是在进食或捕猎,似乎在做某个动作的瞬间被人捕捉到一样。如果不是在鸟类栖息地,与它们长期相处并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是无法完美精准地呈现出这样的作品的。
奥杜邦的画作以水彩为主,但有时为了表现出羽毛的柔软,也会用彩色粉笔或蜡笔在上面再涂一层颜色,尤其是画猫头鹰和苍鹭时经常会使用这种手法——先涂上多层水彩颜料、再在水彩颜料中掺入水溶性胶,使图片产生不透明的效果。个头小的鸟类主要画它们落在结有果实的树上或花枝上的样子,即使是同一种类的鸟也会画出不同的姿势,如飞舞翅膀的样子。体型大的鸟主要画它们在地面或树桩上的状态,同一科的鸟,则在一幅画面中呈现多个种类的鸟儿,以便比较不同种类之间的形态差异。奥杜邦不仅画鸟,还会画鸟巢和鸟蛋,并把瞄准鸟蛋和雏鸟的蛇等鸟类的天敌放在同一幅画中,以此提供生态学信息。在同一幅画里把雌、雄鸟,幼鸟都画出来,不仅可以比较雌、雄鸟,还可以比较成年鸟和幼鸟的外形。把鸟和鸟的栖息地原原本本地、自然地呈现出来是奥杜邦作品的特点。
有人认为奥杜邦的画按实际大小,把所有种类的鸟的全身画在一幅作品中,会让鸟的姿势看起来歪曲、夸张。但笔者认为,这是奥杜邦只选取了鸟儿在自然状态下的某一姿态来画的结果。对于奥杜邦捕猎、制作标本也有批判的声音。但是回到奥杜邦的那个时代,距今约200年前,没有任何观鸟设备,鸟的特性是不允许人去靠近的,仅凭一双裸眼,无法对鸟作出长时间的细致观察。即便是在拥有最尖端摄影设备的今天,照着鸟儿的照片、影像也难以画出如此细腻的画作。反之,也有人认为,捕猎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以上两种不同的看法孰对孰错,就留给读者自己去判断了。
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图鉴——《美洲鸟类》
辛劳只是一瞬,一切终将逝去。1824年,奥杜邦为出版鸟类图鉴回到费城寻找出版社。1808至1814年间,由于与亚历山大•威尔逊一起出版《美国鸟类学》(American Ornithology)的鸟类学会成员的反对,奥杜邦的出版梦想未能实现。《美国鸟类学》虽然是一部优秀的作品,但也只是把剥制的标本照着原样画出来而已,其图片背景是非常粗糙的。而奥杜邦超越既有局限,以实际大小,把栖息地环境也在画作中呈现出来,创下不可磨灭的功绩。很多人对此产生嫉妒心理,这也是他们阻碍奥杜邦出版画作的原因之一。
1826年,41岁的奥杜邦携带自己的作品远赴英国。在英国知名人士的帮助下,他开始举办画展,并以画展为契机,逐渐在英国稍有名气。奥杜邦的作品本身非常出色,但更加吸引英国人的是画作背景里的自然风景,这些风景使他们感受到了来自美国的异国风情,这对英国人来说非常新奇。在英格兰和苏格兰,奥杜邦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人们的盛情款待,被大家称为“美国森林人”,在此期间,他也赚足了可以出版《美洲鸟类》的费用。
奥杜邦以实际大小描绘了497种鸟,共创作435幅画作,并把他们雕刻在铜版上。《美洲鸟类》的尺寸为99厘米×66厘米,这是一部不朽的作品。因在一些画幅中同时画了多种鸟类,所以图片数量少于鸟的种类数量。有人认为,该书中鸟类出现的顺序是根据艺术效果、大众的熟知度来决定的;但也有人认为其顺序是遵循了“林奈氏”分类法。
以今天的价格计算,该书的印刷成本高达200万美元。奥杜邦靠书籍的预售费、作品展览收入、油画复印品销售费等自己攒下来的钱支付了所有的出版费用。其中通过售卖油画复印品不仅筹措了经费,还宣传了画作。
奥杜邦毕生致力于遇见鸟和画鸟,并倾注所有热情,最终孕育出巨作,与世人见面。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图鉴《美洲鸟类》共有4卷,直至出版,前后历时12年。仅上色工作就有50多人参与。前十幅插画是由当时的雕版名家威廉·霍姆·里扎斯(WilliamHome Lizars,1788—1859)制作。但由于没能很好地体现出原作,第一版最终由伦敦最著名的雕版师小罗伯特·哈维尔(Robert Havell,Jr.,1793—1878)通过铜版蚀刻工艺重新制作完成。
奥杜邦在法国也很受欢迎,国王和贵族也订购了他的书。《美洲鸟类》凭借其魅力,风靡了欧洲的浪漫主义时代,在同类书中赢得了最高人气。
《美洲鸟类》出版之后
奥杜邦想去西部研究更多的鸟类,但他的梦想没有实现。因后期出现了阿尔茨海默氏病征,他最终于1851年1月27日在曼哈顿北部的家中去世,享年66岁。“美国鸟类学之父”奥杜邦被安葬在家附近的曼哈顿百老汇街155号的一个教堂墓地,墓地里有一座纪念奥杜邦成就的纪念碑,这里现在成为纽约市文化遗产的一部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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