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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老公请一个同事来家里吃饭,这个同事的孩子也有一点点自闭的倾向,所以平时对石头很好,两人成了忘年交,几乎每天都要聊天的,有时周末也会两人出去玩。
同事要离开澳门回家乡去工作了,石头很不舍。昨天吃饭的时候,石头说要陪爸爸和叔叔喝点红酒,三个男人喝开了。
石头很动情地对叔叔说:叔叔,这一年你在我心中是除了爸爸妈妈以外的亲人,我真舍不得你走。
那个叔叔也很动情,说:石头,我真的好喜欢你,我们俩真是谈得来。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叔叔再陪你好好玩玩。
石头:我都已经习惯经常去找你了,真的。
叔叔:我喜欢你来找我聊天。
石头:好在我的两个好友可能都会到澳门上大学,要不我无法想象你离开澳门后我的日子。
多么渴望理解、渴望交流的心声,我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说实话,这两天我的情绪比较低落,他们还在谈的时候我只好避开一下,我到书房打游戏去了,我需要让自己的情绪有个缓冲带。
游戏时,小命一条一条送掉,因为我的耳朵其实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石头的老师建议他上英语二班,这样压力会小很多,因为一班的英语太文学化,对母语的孩子都是有压力的。可是石头有些想不通,不是为老师的建议想不通,是为自己三年来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但是英语水平不能达到老外同学的水平而想不通,然后就是全盘否定这三年来所取得的进步,甚至认为来澳门是否值得。
为这件事情他已经焦虑了好几天,好久不见的焦虑。他希望爸爸表态,只有想上英美文学专业的人才需要上一班,我想他是为了安慰自己,但是爸爸不能表这个态,这成了导火索。石头一再对我说爸爸不关心他,总是用哎、嗯来敷衍他,不如两个舅舅爱他,然后就下结论爸爸是一个不会沟通的人,这样的人以后也不会太有出息。数遍对我说他更喜欢两个舅舅,他更认为舅舅比爸爸能干,还数落我怎么可以忍受爸爸这样的人,认为我这么能干的应该找个很能往上爬的人。他一直在这种情绪的漩涡里打转,我一遍遍耐心地和他谈爸爸的本意是什么,也举一些例子让他知道爸爸对他的爱,爸爸考虑事情的周全和长远,当时他能点头同意,但一转身他又是说爸爸不行。
几天焦虑带来的后果是石头觉得肚子痛,我很担心他的胃,石头说他搞不清楚是胃痛还是肚子的其他地方痛。一个痛字,能让大石头和我的脸都变了颜色。
春节后大石头找过几个石头学校的校长,主要是了解今年毕业的学生被大学录取的情况。他们的大多数学生在上大学的时候都是选择回到自己的国家去的,澳门的学生既然选择上国际学校,那么也是选择出国求学的。他们一般都是选择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大学。这一届的情况很不错,有些同学都是被名校录取的。
校长等是很关心小石头的,尤其他们一个职业规划的老师。我们表示了不想让石头去国外上大学的想法,他们同意。他们也认为凭石头的成绩,他完全可以被录取,但是考虑到石头的社会性还有待提升,所以就近上大学很好。大石头告诉校长石头很希望去香港上大学,而我们也同意,但不想让他去港大和科大,想让他去浸会大学,那是有教会背景的大学,我们又有很多认识的人在里面,大家可以多关照石头。然后我们和浸会这边联系才知道,他们只有10%的名额给异地生,包括内地的了,而且这10%的名额还包括了给副学士的,也就是国内说专升本的。不是说石头没有希望了,而是希望比较小,当然还有一个方法就是选择上专科,等着升本。我和大石头商量来商量去,觉得真不如在澳门上大学。澳门大学,科大都有很好的专业,而且有2+2、3+1的机会,也就是说加号后面的到美国去上,拿两个学校的文凭,石头的英语这么好,完全有希望去美国上后两年的学的。
可是我们不敢在石头面前提这个问题,一提他就蹦高,已经试了好几次了。他认定他付出代价出来读书的目的就是要比原来的同学混得好,否则他没脸见人,一再提他的脸,这面子问题让我和大石头很无措。我们两个商量了多次,说就让他去碰吧,以我们的经验当路走不通的时候,石头自己是能够找台阶下的。这些想法和昨天来的同事也谈过。
我不知道他们昨天是怎么聊起上大学的事情的,也不知道他们三个男人怎么就切入主题了,也许是红酒的缘故吧,然后我就听到石头不能接受可能要在澳门上大学的事实。我没有出去,我想看看爸爸和叔叔能否让石头冷静下来。我听到虽然石头说话的声音比较大,但情绪还是稳定的,坐在位置上和大家讨论。
当我出去的时候,石头拉着我的手说:妈妈,你可以想象这三年我所付出的代价吗?
“我可以想象,但是爸爸妈妈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这么能共情同理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犯了致命的错误。
“我是要你们了解这三年来我所受的苦。”石头已经眼圈红了,对面的同事也在用眼神示意我,我马上认识到了。
“妈妈知道,你真的很不容易。语言不通,文化不同,没有朋友,妈妈都难以想象你是怎么熬到今天的。”
“你们知道吗,我刚到国际学校的时候,我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不明白,我真是急啊。那个时候我有些情绪,大家马上就认为我本来就是一个有问题的孩子,总是认为我有问题,有问题。”
我觉得石头在呐喊,想起何子给我的悄悄:石头其实在紧张之中。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怪我说出这些,这三年我好孤独,我真的很痛苦,很有压力。”
“我们不会怪你,你是应该说出来,让爸爸妈妈更多地了解你。”大石头柔声对石头说。
“我一直想,为了将来的前程,我再苦也值得。可是现在你们却说上香港的可能性不大,这让我多难过,你们又不同意我去加拿大,总是认为我适应不了,没有试就认为我适应不了。”不过我觉得石头的语气还是比较平和的。
“是不是你们永远都认为我有问题?”这是很尖锐的。
“没有,我们没有这样的想法,很多时候妈妈都认为你很优秀的。”
“刚才你们再谈爸爸那个有问题的学生,我都看出来你们表示了对我未来的担心。”石头真的很敏感。
“担心确实有,事实上是每个父母都担心孩子的,这点你要理解。”我劝解着。
“刚才你说为了我上国际学校,你们也付出了很多,你说说,你付出了哪些?”石头不是用逼人的口气,是用交流沟通的口气的。
“妈妈几乎每个月飞来飞去,爸爸一个人承担家务和工作的压力,这些也算是付出吧。”我笑笑说。
“其实你放下以琳是不放心的,但是我告诉你,为了我,你丢掉一些事情。比如不要去操心劲弟弟,不要去担心璐璐姐,也不要挂念凯弟弟。”没想到我最爱的三个都被他点名了。
“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儿子,不要和我说你不要自我中心,谁不为自己多考虑。基督徒也是要为自己考虑的。”看来不满积蓄已久。
“你是应该把你的感受说出来。”同事插话。
“我说完了,你们继续聊你们的学生吧。我去书房了。”轮到石头单独整理情绪去了。
我们三人默默坐在那里,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好在我们我们都是基督徒,我们几乎同时说我们要仰望主。
同事告辞回澳门,石头跑出来送。
我收拾完进书房的时候,石头情绪好了很多。
“妈妈,我刚才是不是有些过分?”
“我不觉得,我反倒认为你能把心里想的说给我们听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情。”
“我刚才没有发火,只是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声音也不算大,我觉得你很平和的。”
“我总是男人,谈自己的事情一点脾气也没有也不可能的。”
“那当然,我觉得你表现得非常得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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