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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1》智障兒不是討債者 父母也不是受罰者
陳長文(台湾红十字会会长)
民生報向我邀稿,要我寫一封給孩子的信,我的心裡是非常掙扎的。文文是一個重度身體與智能障礙的孩子,在陪伴他成長的歲月中,我們的確有著千言萬語都不足以形容的感觸。
然而,我猶豫的是,這封信,如果只是表達我們家人和文文的相處點滴,表達出我們對文文的愛或文文對我們這個家的愛,那有什麼刊登於報紙上的意義呢?德國大文豪歌德曾說:「能夠冷靜地旁觀而說風涼話的人,是該有禍的!」我很擔心,這封信,會不會反而讓家中有像文文一樣的小孩的父母親,看了以後更難過傷心,覺得我只是在說「風涼話」?因為,我知道,雖然我們這個家,在與文文一起生活的這幾十年中間,有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無助、恐懼和沮喪,但因為我們較幸運,經濟生活較無虞,因著這一層的幸運,那些對我們的家所謂的無助、恐懼和沮喪,比起同時要操煩經濟與照顧孩子的父母親,那真不過是微風吹湖,所揚起的細細漣漪罷了。所以,我很擔心,自己佔去了報紙版面去談我多愛文文或文文多愛我,對其他家裡有著相似孩子的父母親,會不會讓他們覺得這只是風涼話?
因此,我拜託民生報,在刊出這封信的同時,讓我用後記的方式,來說說我心裡的想法與期盼。我們雖然並沒有遭遇相同的經濟處境,但我們絕對能體會那樣的辛酸。
首先,我並不打算用文字刻意美化、浪漫化這些有特殊障礙的孩子,以及擁有這些孩子的家庭的奮鬥點滴。
最近遠流出版社邀請我為一本翻譯書《A Smile as Big as the Moon》寫書序,這本書談的是一位特殊教育老師為幫助障礙孩子,爭取參加太空營的歷程。書序中,作者這麼說:「他們大半輩子都是邊緣人,有時候,他們過去所受到的創傷會嚴重得無法平撫。這些孩子會考驗你的耐性,也會令你心碎。每個孩子的問題都沒有簡單的方法可以解決……。當然,你試圖解救每個孩子,但有些情況非你所能掌控,老實說,有的孩子根本不甩你,也不希望你解救他。有的孩子情況好轉,有的孩子則每況愈下,實際情況就是如此。」
作者對此作了一個讓我很感動的結論:「我們接受現實,但不會因此就不再關心這些孩子。」
而我第一個要說的就是,有障礙的孩子也許人生會有很多的坷坎,對父母而言,在他們的人生陪伴中,會遭遇很多的挫折、考驗、傷心與懷疑,但孩子就是孩子,他們的身上的障礙並不是他們的錯,他們絕不是一個「討債者」或「受罰者」。這一點,我一定要特別的強調。華人社會受到一些民間信仰的影響,常會以為,這輩子際遇不順的人,必然是上輩子做了壞事,所以才會在這輩子受罰。有這樣的想法,很容易會怪罪孩子,或怪罪自己。怪罪孩子的,把孩子當成一種羞恥,覺得家裡有這樣的孩子很丟臉。怪罪自己的,則會哀怨的覺得,一定是自己上輩子欠了孩子什麼,這輩子他是來討債的。這都是迷信的無稽之談!也讓有身心障礙孩子(或類以狀況)的家庭,背負了更大的心理痛苦。實際上,根據聯合國的統計,每一百個人當中,就會有二個智能有障礙的孩子!百分之二,這是一個很高的比例,這表示一個不容忽視的現象,這些孩子,都是社會的一部分。
有了這樣的孩子來到家裡,的確,父母親要付出比別人多得多的擔心、辛苦,但這和還債或罪過的輪迴沒有任何關係,我們必須尊重孩子,他只是有了與眾不同的「挑戰」。我們更要尊重自己,雖然比別人付出了難以言喻的辛苦,但那只表示,自己比別人更堅強。有更大的毅力與耐心扛起這上天交託的擔子。
絕對不要逃避家裡有身心障礙孩子的現實,更不要無端地加給自己與孩子自卑與羞愧,甚至把孩子藏起來,怕別人知道自己家裡有這樣的孩子。
基於相同的道理,我也希望,社會大眾(特別是較有資源的人們),給予身心障礙的同胞、弱勢族群以及他們的家人更多的關心與支持。並用同理心去體諒他們的處境。
最近幾年,我常在報章上,用極重的措辭,批評政府許多無意義的支出。用幾千億的軍購保衛國家?有多少人還沒等得及偉大政府的「保衛」,就已經被苦困的經濟活活壓死了!這些錢可以用來幫助無數類似的弱勢家庭,讓他們稍稍卸下壓得他們無法喘息的重擔,換得這些家庭難得的幸福微笑!買邦交、花錢打廣告美化政績、用千百億的公帑去蓋造無用的公共設施!看到本可用來救急救窮的錢,平白地被糟蹋掉,叫人怎麼能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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