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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裸的事实”
上星期一天,我老婆一回家就冲我嚷:“你是怎么教你儿子的?!今早上他死缠着我问这精子是怎么样到了卵子那里去的,我跟他说这是很隐私的问题,他说现在就你和我两个人,不是正好说说吗?”
当然很显然老婆把矛盾推到了我这里,我也想这本来是个好问题吗,干吗不好好讲讲呢?但是我奇怪的是我已经把那个青春期读本停了好几个月了,怎么他会突然问起这么一针见血提出这么关键性的问题呢?是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还是自己闷头想出来的?不管怎么样,这青春期的猛虎早已来探头探脑,想躲也躲不过。
我找了一个下午,家里就我和他两人,等他做完作业后,我就重新提起了这个话题,但是说完后我立即表扬了他,夸他这么隐私的问题,没去乱嚷嚷,而是找了个单独的机会问他妈妈,这就做得很好,我想这么一夸,他也就放松了,我说你需要了解些什么,尽管问我吧。
闻森就实打实地问起来,“精子有多大?”我说很小很小,闻森答:“那就要用显微镜来看了,那精子有多少呢?”我说大概一次有成千上百万个吧,闻森说,“那它们能不能装得下我的这辆玩具车吗?”闻森还是那个需要能眼见为实的孩子,即使象精子那样几乎是抽象的物体,他也要用他的玩具汽车来比划一下大小。
闻森继续问精子是什么颜色的,我想还是单刀直入吧,就直截了当地把问题挑明了,解释说精子从男人那里来,卵子从女人那里来,精子碰到了卵子,就会产生胎儿了。闻森对这样的糊弄不感兴趣,他说我要知道的是精子怎么样碰到卵子的,我想就彻底挑明了吧,我说着需要一个男人的和女的一起,精子从男的PP里出来,卵子从女的PP里出来,这样它们就碰在一起了,这就叫“have sex”,但更多的人叫“make love”,这是很隐私的事情,所以一般别人是不会公开说,也不会公开问的。但是这些象"have sex/make love"的词,却是我有意给他指出的,因为我看到闻森在童子军里的交往时,就是有很多日常生活里的名词不知道,闻森很老实地去问,结果马上就有几个调皮孩子来取笑他了,尤其是这些敏感而隐私的名词,更是需要在家里悄悄地学好了,免得到外面出洋象.记得在我读书时,有一次和几个女生一起看"小鬼当家"的原版片,里面小孩子说了"penis",有个英语很牛的女生,觉得这个词自己不认识,就张口问周围的女生,自然没人答应她,小女生求知欲很强,继续询问,我看没办法,把字典找来,指给她看了那个词,自然引来一片红霞飞.
所以当时我估计这时候闻森会脸红,就象他第一次读到青春期课本时一样,但是这次他却没有,而是接着我的话问,是不是在勃起时精子就出来了,我一听那本青春期的书没白学啊,怎么着闻森也知道这些名词了,但是他是不是还象是平常那样,读一本书就反复地读很久呢?即使我最后把他的青春期书给收走了,但是那些内容却还在他脑子徘徊了这么久呢?我知道这是可能的,这是闻森的读书习惯和特点,本来我希望他读完那本青春期的书以后,知道些名词,知道些概念,知道些分寸就好了,能做到以后见之不怪,活学活用就等长大了再说了,我的如意算盘是现在学了,就不用以后再重复了,但是我的如意算盘自然还是落空了,闻森无论是学什么,他还是会依照自己的规律和步骤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来,即使象是这些让大人都面红耳赤的名词儿,对他来说也不过是需要反复来回走的班车.
闻森的下一个问题,却马上让我重新看到了我熟悉的儿子,他问道:"我想问的是那精子去碰卵子前,是不是要在空中飞过?"我心里乐,原来这小子真是没开窍啊,我就赤裸裸到底了:"不会的,男人的PP必须要放进女人的PP里去,这精子才能碰到卵子."闻森恍然大悟说,哦,这就象是我们在罗斯福大道从E车转到七号车一样.
这得说明一下,因为那个站口里,多处地铁交轨,而E车和七号车不直接接轨,却需要走一段隧道,没想到我儿子拿来比喻这个人类最神秘和隐密的一个过程之一,我再一想,他比喻得也有道理,就象是精子通过了一个隧道,从这一站到了那一站.精子不用进站出站的,直接就转车了.这比喻真是很有特点,很有其独特的视角.
到这时候,我也就完全明白了,原来我儿子对于"精子怎么样到达卵子"这么隐私的问题,他其实就是象问一道物理题一样地好奇,如果他知道些物理概念的话,他会改口问:精子的轨迹怎么走?质量多少?初速度多大?加速度多大?冲击量多大.我想他也是会感到这些是隐私的话题,所以他不会找别人去问,但在我的宽容下他真正地表达出了自己的兴趣所在,他只对性事的物理过程感兴趣,而那些比"做"更有内涵也更复杂的"爱",他没兴趣,也没能力.
这立即让我想起了著名的Rivato教授写的书<自闭症治疗研究四十年>,他的一项工作曾经是研究那些婚姻生活里的自闭症或疑是自闭症的成年人,他去问对方的配偶关于性生活的态度,一般的回答都是这样的:"他就是象做事一样地做爱,你跟他讲要怎么样,他就照办了."现在我在与闻森的对答中,突然明白了那些人的根源,他们年幼的时候或许也正是象闻森一样,用物理学来认识性事,等他们长大后,自然做爱象是做题,让我宽慰的是,闻森还来日方长,他不光要学物理,还要学生理,还要学心理.或许等他长大后就能分清做爱是做爱,做题是做题.
但是既然当时说到这份上了,我想你要学物理还不容易吗,我在谷歌上一查图片:sperm and egg,无数电子显微镜照片就出来了,我叫来了闻森来看,既然这个话题已经被我漂白到了物理题的程度,连他妈妈也凑过来看图片了,其中一张显示出了不少精子游向一个卵子,闻森知道一个精子就有可能出一个胎儿,就问道:那么多精子不就变成很多的胎儿吗?我们给他解释,当第一个精子进到卵子后,其他的精子就进不去了,所以不会有那么多的胎儿的.闻森明白了,说:"原来这就象汽车赛,谁先到谁就拿奖杯."
闻森是车迷和地铁迷,所以你常常能听见他往那方面比喻过去,而今天即使在这么赤裸裸的话题前,还是让我再一次体会到这么一个真理:他们想得确实和我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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