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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笠牧师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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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站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人们称我为张伯笠牧师。说实话,我小的时候做过很多的梦,但我从来没有梦到过我会成为一个牧师。我小时候梦想过成为一名将军,有一天我可以带领成千上万的军队来解放台湾。(大家笑)我梦见过我成为一个诗人,我想成为一个徐志摩一样的诗人,因为我有丰富的情感,我有对那块土地的热爱。我想成为一个作家,后来我成为了一个作家。在12年前,1989年的一天,我站立在天安门广场。当我进入天安门广场的时候,我想:‘我是一个作家,我能真实地记录在这个广场上发生的一切。’但是,当我到了广场的时候,我发现我太自私。我被那些青年学子的热血所感染,我自己也热血起来,所以我就把我作家的职责忘掉了,我就投入了那场运动并成为那场运动的学生领袖。我担任了天安门广场民主运动的副总指挥,后来我担任了天安门民主大学的校长。当枪声响起来的时候,那天晚上我正在天安门广场。我们那个时候正在上课,严家其先生在给我们讲民主、法制、自由、人权。但是枪声打碎了我一切的美梦。说实话那一天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天亮,那是我第一次思考死亡。我记得当我站在天安门场上的时候,我看到军队洪水一般地涌进来,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流泪,我想这是我的祖国,我是多么的爱你,但是当我看到那些军队来的时候,我想那是我的弟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知道很多的学生、很多的青年在天亮的时候,再也醒不来了。那使我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罪疚,我知道我这一生永远不会再有快乐,因为那里的每一滴血跟我这个指挥者都有直接的责任。
后来,我逃出了北京,那是1989年的6月9号。我在全中国流浪,我不知道哪里才是我安息的地方。我有很多的朋友逃到了海外,他们被抓进了监狱,但是那个时候我拼命的逃,拼命的逃。在半年的时间里,我经历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我看到很多的朋友不敢帮助我,过去是很痴心的朋友,但在那一刻他不敢帮助你。所以,我们唱了一首歌《耶稣是最知心的朋友》。如果,你的人生没有经历那样的挫折,你感悟不到“耶稣是你最知心的朋友”,所以,我每当唱这首歌的时候,我都会激动的流泪。
在1989年年底,我逃到了黑龙江省最北方靠近中苏边境的一个小小的村落里。在那个村落里有一个农民他接待了我,这个农民接待我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的惧怕,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没有惧怕呢?我记得我去很多朋友家里的时候,他们接待我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只有离开。但是,在那个小村落里,那个妇女虽然做了祖母,但是她的两只眼睛看着我的时候,她是那样的坦白,她没有任何的惧怕。我就知道,可能她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我就问她:“姐姐,你知道我是谁吗?”她说:“我知道,你不是张伯签吗?”(大家笑)我的名字是张伯笠,是斗笠的笠,可是她读错字,读成“张伯签”了。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呢?”她说:“你不是上电视了吗?”我想,“我上电视,那是通缉令啊!”电视里面每天都播王丹等27个人的通缉令,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我想他可能在电视中看到过我。我就提醒她,那不是什么好事,人家上电视都是好事,我上电视是因为被通缉,那是通缉令。她说:“管什么令,只要能上电视就不容易!”(大家笑)她说:“你要是不被通缉,你不上电视,你干嘛跑我家里来,对不对?我相信是上帝把你带来的。”于是,我发现这个人还很迷信,她还迷信上帝,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我从小就接受唯物主义。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上帝,我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上帝就是人民,是我自己,所以我从小就拼命地学习,我认为我慢慢地就会成为上帝,那个时候我最崇拜的人是我自己。我当时觉得这个农民竟然会信上帝,后来,我就问她:“你记得通缉令后面还有一句话,你还记得吗?”她说:“什么话?”我说:“谁胆敢窝藏严惩不怠。”她问:“那是什么意思?”我说:“难怪你不害怕,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大家笑)我发现这些文化不高的人,其实很幸福,因为他们没有文化所以他们不知道惧怕。我就告诉她:“那个意思是,我被抓到,那个窝藏我的人也同样被抓起来。”我被判死刑,那个人说不定就被判无期徒刑。她当时讲了一句话:“无期就无期,我宁可去坐牢。”说实话,那是我半年来,我第一次觉得我是一个人。一个人给了我这样的一个尊严,她愿意为我去坐牢。我说:“为什么呢?”她说:“你读了这么多的书,你应该为国家多做贡献啊!我在外面没有什么用!我到牢里面去好了!我在那里可以祷告,还可以灵修。”(大家笑)她说的话,我也听不懂,我觉得那是外国的话。
我发现这个姐妹对我特别的好,她对我好的程度就是把家里面所有的鸡都杀掉了给我炖鸡汤喝。她们家非常的贫穷,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她家里面唯一的装饰品就是糊在墙上的《人民日报》,所以,我每一天坐在炕上没事就看《人民日报》。她把家里的鸡杀都杀光了,而且杀的不是公鸡,而是母鸡。我在农村曾经生活在一段时间,我知道那个母鸡对农村人来说是非常珍贵的,因为母鸡可以下蛋,农民可以用鸡蛋去供销社换糖、火柴之类的生活用品。可是,她却把她家的母鸡都杀掉了,我当时就想,她为什么这样的爱我呢?当我接过鸡汤的时候,我感觉到这半年来第一次有人爱我。当我拿过那个鸡汤的时候,我说什么都不敢喝。我当时很警惕,一个长期被冷落,突然有一天有一个对你好,你会很警惕的。你会觉得,你干嘛?你一定有目的。什么目的,我不知道,所以最好不要喝。中国有一句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我喝了你的鸡汤,万一你求我办事,我不办怎么办?所以,那个时候,我就想起一句话叫:“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听上去很有道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就想:“她为什么这样的爱我?她一定有缘有故。”我想:“她是什么缘故呢?”我想:“她是有远见的,有一天我会被平反了,如果我被平反了,我就不再是王老四(那时我的化名),我就不是流浪的人,也许我会成为一个议员,对不对?像台湾很多反对派的领袖不就成了议员了吗?那个时候,我给她们家人按排一个工作简直太容易了。”但是,我又想:“她没有那么大的远见,因为她都五十多岁了,都做了祖母。如果,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平反,那她该怎么办呢?”那个时候,我就感到她有一种爱。有一天,当我刚喝完鸡汤,她把碗拿过来的时候,她就说:“老四啊!姐姐有事求你!”我当时就想:“果然被我猜中了。”我说:“姐姐,你看我还能做什么呢?我现在连劈柴都不行,什么都不能做,你看我能做什么?”她说:“你还会读书嘛!”我说:“那当然,我现在就会读书!什么都不会了!”她说:“那好!你给我读一本书好不好?因为,姐姐不识字,连你的名字都能读错。”我说:“好啊!那你拿来!”我当时就想:“农民能读什么书呢?”你们想想农民能读什么书呢?我就想:“一定是武侠小说,因为这种小说可以消磨时间。”于是,她就拿出一本书来。当我打开这本书的时候,我发现这不是什么书,这是一个硬皮的笔记本。当我,打开那个笔记本的时候,我看到第一页写着四个字“约翰福音”,我想,这是外国人的书,因为中国人没有叫约翰的。我就把那本书打开,我打开后看到这本书的第一句话就写道: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于是,我就想,这是一本关于神书。我想,这可能是《圣经》。虽然,我没有读过《圣经》,但是我知道那一本关于神的书。这句话有一个字深深地吸引了我,就是“道”。在中国我是一个文化人,我是北京大学中文系作家班的学生,我在中国是一位青年作家,我获过“文学奖”,我也获过《台湾联合报》的小说奖。所以,我是一个追求“道”的人,如果没有“道”我真得活的没有意思。我记得,我在北京大学的时候,我们系来了一个老师。这个老师是从台湾大学来的,叫陈古应。这个老师是一位台湾反对派的人士,台湾不太欢迎他。后来,他去了中国,邓小平亲自接见了他,并把他送到了北京大学做客作教授。那个时候,我们的学校开了一门课叫“道、法、儒、墨”。这是给哲学系开的课,但是我们中文系很多的学生去修,我很欣赏他讲课的方式,因为他讲课和我们大陆的教授不太一样,他很自由,不像大陆的教授表现的很拘谨。他拿了一瓶水,并且喜欢给自己倒水,下课的时候一瓶水都能被他喝完了。他当时就给我们讲这个“道、法、儒、墨”。快考试的时候,我想知道他出题的内容,所以,下课的时候我就和他一起走,并且和他讨论问题,希望他能透露一些考题的秘密。结果,他守口如瓶,不透露任何有关考试的信息。于是,我难为他,我问他:“老师,你讲的这个“道”是什么意思呢?”他说:“我也不知道。”我说:“你不知道,你讲什么呢?”他说:“我告诉你啊!老子有老子的道,孔子有孔子的道,每个人的道不同,连强盗都有道,道里有道。可能是规律,可能是源头,可能是一切你人生的总和。”
但是,今天当我读《约翰福音》的时候,《约翰福音》说,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我发现这个约翰不得了啊!他一句话就告诉我们“道”是什么?“道”是“神”啊!还没有宇宙的时候就有“道”了!所以,那个时候,我觉得这本书该读啊!我当时为什么不早点读呢?如果,我早点读这本书,我一定和陈老师辩论辩论,我会对他说:“你不知道“道”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道”就是“神”!”
那个时候,我就想:“这个农民竟然读这种书,这么深奥的书,他能读的懂吗?”我觉得很奇怪,我就为他读为他读,然后我就发现这本书是人生的真理。那时,我非常的饥渴,内心非常的难受,充满了仇恨和苦毒,当我读这本书的时候,我就发现这卷书把一种爱浇灌在我的心里,仅管那个时候,我还不能信耶稣,但是我知道这是一本好书。于是,我就读这本书。
在那本书中有一句话是,耶稣说,我留下平安给你们,我将我的平安赐给你们。我所赐的,不像世人所赐的。你们心里不要忧愁,也不要胆怯。(约14:27)而我那个时候又忧愁、又胆怯,因为我没有平安,我不知道明天我是不是会被抓到。我不知道抓到,他们会把我怎么样,他们是不是会枪毙我。我被枪毙了以后去哪里,我都不知道。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常常地做恶梦,我就梦见我被警察追,怎么跑也跑不过警察。然后,警察就把我抓到了,把我送到墙底下就开始准备枪毙我,我看到他们举起枪的时候那个枪就成了一个火箭筒了,然后我就大喊:“警察”“警察”!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一只手按在了我的头上。她说:“主啊!你来安慰他,这个孩子心里面有很多的伤害和惊吓,只有你能安慰他。”她告诉我说:“孩子,这里没有警察,只有姐姐在你的身边。”说实话,当那个祷告进入我的心中的时候,我就感到平安。我发现耶稣他说,他是平安,他有平安。他说,他是道路、真是、生命。耶稣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藉着我。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约14:6)当我思考这些的时候,我就开始考虑到人生原来需要有一个信仰,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偶然的,是有一个创造主,我看到耶稣钉在了十字架上的时候,他没有怨言,没有恨, 当下耶稣说,父阿,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作的,他们不晓得。(路23:34)然我去天安门广场的时候,我也怀着对天安门广场的热爱,但是当枪声响的时候,我们的爱就变成了怨恨!我想这个爱是真得很有限的,而耶稣的爱是无限的。
后来,我们进入神学院,我读到希腊文的“爱”字时,叫“阿嘎陪”!这个“阿嘎陪”有二层意思。中国人的语言是有感情的,但是希腊语是没有感情的,希腊语只分层次:
第一个层次,最高的爱是上帝的爱。
第二种爱,才是人和人之间的爱,包括夫妻之爱、朋友之爱,这个爱就是有限的。比如,你的丈夫不爱太太了,太太还会爱他吗?这是有限的爱。但是神永远不离开人,神的爱是最高层次的爱。那个时候,我不知道。
所以,当我给她读《圣经》的时候,我发现这卷书真的是活水的江河。耶稣的每一句话语都会进入到我的心中。
那个时候,她们家庭聚会的时候,不像我们今天这样好的条件。他们农民聚会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小层挤了好多的人,地上、炕上全是人。然后,他们也没有牧师讲道,无论谁随便起个头,他们就开始唱歌。谁说一句经文大家就跟着背,所以他们唱的歌都能分出十几个声部。每一次聚会的时候,我就惨了。姐姐就说:“聚会了!你不能让别人看到。”农民很热情朴实,他们不会出卖你,但是他们会到处传:“我们村子里来了一个北大的学生,还参加过天安门运动,他是副总指挥。”那你就惨了。(大家笑)所以,我不能被他们认出来。他们一来,我就躲在了地窑底下。躲在外面不行,因为外面太冷晚上都零下三十九度或四十度,你在外面都站不了一个小时,你受不了。所以,我就躲屋子外面的地窑下,里面装的都是萝卜、土豆和白菜,我就和萝卜、土豆和白菜在一起,当他们聚会的时候,我就在底下听。他们就在下面唱啊!然后,我就想这些人都在干嘛?都像发疯一样。然后就听他们喊:“哈利路亚!”然后是“阿门!”“献上活祭!”我后来记下了很多的词都是在地窑里记的。我知道那些词都是上帝爱听的词,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有一天他们唱了一首歌,这首歌深深地打动了我,这首歌是这样唱的,“你的头发己被神数算,你的重担神己替你担;不要为将来的事情去盘算,主内有真平安。”我觉得这里的每一句话都是给我写的,因为那个时候我的担忧,我的忧虑,使我每一天都不知道怎么活过去,我不知道我每一天的时间,我怎么挨过去。但是那首歌说,“你的头发己被神数算,你的重担神己替你担;不要为将来的事情去盘算,主内有真平安。”你不要盘算,盘算是没有用的。你想我靠自己盘算有用吗?我的父亲母亲都七十多岁了,他们能经历这样的打击吗?后来,我在美国看了一部电影是,美国人给我拍的一部纪录片叫《逃离中国》。我在这部片子中看到我的母亲对那个记者说:“这个孩子逃亡的每一天,我都没有一天能睡一个完整的觉,我每一天都等到天亮,我不知道我的儿子睡在哪里,他有没有饭吃?”我的担忧能解决这些问题吗?我想我的女儿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逃亡的时候,我的女儿才十八个月。她将来长大了怎么办?那么多的担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那一天当这首歌进入了我的心中时,我想:“对啊!我把一切都交给上帝好了!”因为我没有能力再担代,我要再担代下去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能够再活几天。
1989年圣诞节那天,我决定逃离中国。那是我第一次逃离中国,我逃了两次,两次我都逃成功了。那时我靠近苏联,冰天雪地。我为什么选择圣诞节那天呢?因为那天叫平安夜。那时我刚信主,还有种朴素的感情!平安夜!我相信平安夜一定是平安的!那天,耶稣在天在看着全世界普天同庆,在唱《平安夜》。我想,神一定能看到我正在吃苦了,就帮助我了。那时,姐姐的先生还不信主,算是慕道友。每次大家聚会,她的先生就给她们烧炉子,加柴,是很勤奋的一个人。但是就是不信主!他那天忽然说:“老四啊,你姐信的主有两千年了,我们的老黄历已有五千年了。我给你看看老黄历该走不该走啊!”他一打开老黄历,那老黄历后面写的是:大凶,不易远行。不准搬床,不准开业…… 什么都不准!他说:“你不要走哦,这老黄历很准哦!”我说:“我们中国人信了五千年的老黄历,可是中国人的命运没有改变啊?我不要相信它。我要相信这个上帝,是平安夜,这天一定平安!”
我记得,我要走之前,我的姐姐为我擀面。她出去借了一碗面回来。为我擀面条,一边擀,一边滴眼泪。我就看着她,不知道如何跟她讲话。我就想到,这段时间她给我的爱,她让我那颗冰冻的心开始复苏。姐姐说:“老四啊,你再往下走一步,姐姐就不能帮你了,但是你要记住,神会帮助你,你要记住耶稣他爱你,他不会放下你不管,你不会孤独的。” 她接着说,“姐姐只有一个要求……”我说:“你说吧!”她说:“如果你遇到困难,你就向主祷告,他会帮助你的。”我相信那个时候她不管说什么要求我都会点头的,我都不会拒绝。我就点头说:“一定祷告。可是,我不会祷告,怎么办?我怎么祷告呢?”她说:“你把你心里的话,你所想的所求的跟主说,你赞美他!你跟他说,然后最后一定要说一句,‘奉主耶稣基督的名祷告!’否则无效。”我就记住了。
凌晨三点钟,我开始渡江。我为什么选择凌晨三点钟?因为那个时候是最冷的时候,有人说,那个时候能冻得鬼都呲牙。我想,鬼都冻得呲牙,那解放军也冻得差不多了。所以那个时候渡江就比较安全,因为解放军是一个小时巡逻一次。他们在很高的燎望塔上,架着机关枪和无数的炮弹。如果他们一旦发现有人偷渡,他们就开炮。打不到你没关系,他们可以把冰打化,让你掉到冰里去。真的非常的危险,我不知道当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再能不能活着走过这个江,我不知道的。但是当我走到江边,我抬头看,在高高的燎望塔上,飘着五星红旗。我流泪了,我知道我要告别我的祖国了,我是深深的爱着这块土地。我小的时候就在这面红旗下成长,父亲、母亲、师长们教导我说:“我们要爱我们的祖国,我们的祖国在历史上有多少的列强来瓜分,来欺侮。你长大了,要为你的祖国去奋斗。”我想,我多爱我的祖国啊!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离开我的祖国呢?当我在渡江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走过去能不能再回来,我就说:“祖国啊,我爱你!我有一天会回来。”我用了六个小时爬过黑龙江。感谢主!警察没有发现我。当我爬到苏联已经是早上的九点钟,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出国。跟你们出国都不一样的,你们会有亲人送,旁边都有亲人哭。我出国时,是很凄惨的。我是在亡命!
当我获得第一次自由的时候。我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个名字叫张伯笠。我有半年多没敢叫这个名字,我就对着天空喊“张—伯—笠!张—伯—笠!”我觉得我好幸福,因为我自由了。那时才觉得自由多么的可贵!培根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一个没有失去自由的人,他不懂得自由的价值。当我在美国的时候,看到很多的人随便挥霍自由的时候,就很难过。美国的自由,就像高速公路上的废器一样多!人们根本就不知道珍惜他。当我到了苏联的时候,我觉得自由对我这样的人是多么的需要。我是一个争取自由的人,却为了自由而失去自由。我觉得这是中国人的一个可怜啊!
到苏联后,我走啊走,看到雪非常的深。每走一步,都付出极大的代价。想看到路,根本没有路。所以我就说:“耶稣啊,你不是道路、真理、生命吗?你就给我道吧!你不给我道,我怎么能找个真理呢?没有真理,我的生命也没有意义,所以你给我道路,我好走出去呀!”没有道路,我就找脚印,我在当地是很习惯在冰天雪地里的。我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我是东北黑龙江人。所以,我就想在雪地里能找到人的脚印,那我顺着脚印就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了。可是,没有人的脚印,全是野兽的。它脚印那么大,不敢跟着去。你跟着去,他就把你吃了。我就走啊走啊,风雪越刮越大,越刮越大!到下午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力气了。我从凌晨三点开始渡江,到下午身上都被汗水湿透了,尽管很冷。那时我的胡子很长的,胡子上全是白霜。一哈气,眼泪都是白霜。有人看到你,以为你是圣诞老人了,因为也刚好是圣诞节。就那天,我走啊走,当我没有力气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种恐惧。那个暴风雪越刮越大,越刮越大,越刮越大的时候,我就想,我不要在走了,因为我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可能还有一点点的力气,我要沿着我的原路赶紧回国。我就沿着我的脚印回走。然后,下次我再找到真正可以出来的路,我再出来。我的出国很随便的啊!(大家笑)当我随着脚印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发现,我走不到十米,我的头就大了。我记得我的头发都好像直起来了,毛骨悚然。那时我才懂得什么叫,毛骨悚然。因为,我的脚印全被大雪覆盖了!四周白茫茫的一遍。风雪刮的,你在雪地里都站不住。所以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觉得我的生命可能到最后一刻了。我想怎么办?我知道当地人在这种寒冷的、零下40多度的严寒里面,如果一个人在这种状态下全身被汗水湿透,这个人活不过二十几个小时。大概十几个小时他就会被冻僵。那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看到一个草堆,那个草堆很大,大概有这个教堂这么大。我就躲到那个草堆里面去,我把草堆拉出一捆草就藏进去,外面是成群的狼在叫!我想,我快点钻到里面,别让狼发现我,我一点抵抗力也没有了!大雪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当我不动不走的时候,那种寒冷是人经受不了的。我就开始浑身打颤,根本控制不住。上下牙都打颤,最后冻得我慢慢的也不冻了。我知道我完了,我已经冻僵了。就在这个时候,黑暗已经来临了。大地一遍的黑暗。那是晚上四点钟,当天下午三点半就开始黑天,一看表是四点钟。我突然感到,我很可悲!我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呢?我说:“主啊,你存在你为什么不爱我呢?你让我躲在这里,死在这里,你还不如让我当初死在天安门广场呢?有一天平反了,人还记得我。我死在这里,谁都不记得还落个判国贼。”心情很坏,但是这时我就想起姐姐讲的话说,“孩子,如果你生命走到了尽头,如果你遇到了困难,你就向主祷告。我们的主是个垂听祷告的主……”
说实话,按着我的文化,按着我的理性,如果不到那个时刻,我是不会祷告的。我怎么能求上帝呢?因为我就是我的上帝啊,我过去半年多,我靠我的智慧,我的聪明,我躲过了警察一次次的追捕。没有警察能抓到我的,我走到他对面,他都认不出来我。我就那么的聪明,那么的沉着,那么的智慧。我记得有一次,我坐一个小马车过一个封索线的时候,我看到有警察,突然把所有的车辆都拦下来,然后,几十个警察就戴着钢盔,背着冲风枪来检查每个路过的人。我那个赶车的朋友是个农民。我坐在他车上,他拿着鞭子,突然就开始抖,我说:“你不能抖啊,你抖就是招了我们车有问题,快来搜查!”他说:“我控制不住啊!”“那我们把车赶紧往回赶吧,回赶吧!”我说:“你不能往回走,你回走警察就追上来了说,所有的车都经过检查,为什么就你往回跑呢?你一定有问题。往前走!”他说:“那不行,我座不住了。”他座都座不住了,我说:“你给我,把鞭子给我。”我拿过鞭子,我也抖,我也害怕。我拿着鞭子就把鞭子抱在怀里,车慢慢的往前走。走到警察跟前,警察说:“站住!干什么去?”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去呀。我想我逃过去,但是我不能说呀!我想跟朋友商量商量干什么去。我回头一看,他在车上躺着,抖得厉害,座都座不住!我突然想起,我说:“我们去看病去,他有病,你看他。”他说:“什么病?”你说,六月份有什么病。我说:“他发烧。”他的脸啪啪的淌汗,脸都是惨白的,躺都躺不住了,还在那哆嗦!警察一看,病得不轻啊,一摸,脸都是凉的。他说:“你过去吧,过去吧!”你看,我就有智慧就能走过去。可是刚走过去,后面又说:“站住!”吓我一跳。警察过来,“不要走,过来!”另外一个警察就过来,拿着一个本子,一打开上面有三张我的照片!有一张是我穿西装的,一张是我学生证里的,还有一张是生活照。所有的侧面都有。下面是我所有特征:张伯笠,男,26岁,黑龙江省望奎县人,北京大学中文系作家班学生,身高1.75米左右,圆脸,双眼皮,翘鼻子,厚嘴唇,东北口音。所以,很像啊!如果他拿着那个通缉令对着我的脸,我想我没处逃了。尽管我穿的是农民的衣服,扮成农民,可是我还是逃不过去的。警察的眼睛是雪亮的,都是通过特殊训练的。就是他拿着通缉令不对我的脸,去对车上那个人的脸。他怎么对怎么不像,我长的黑的圆的,那人脸是长的白的,所以不像。为什么呢?因为他没有想到一个北大的学生会赶车,怎么会是赶车的呢?一定是坐车的。所以我知道我是有智慧的。
但是,就在那冰天雪地里,我觉得我一切的智慧都没有用了,我一切的知识都没有用了,我知道我会冻死。所以,我就开始跟主祷告,我说:“主啊!你来帮助我,主耶稣!我知道你是救主……”那时什么都承认了。我说:“哈利路亚!”反正就挑好听的说嘛,说啊说,我没办法了,我说:“你来帮助我吧,来帮助我。你也帮助我的父亲母亲,帮助天安门逃难的孩子,千万不要像我今天这样……”我祷告祷告,我发现身体开始热起来,不再寒冷也不在抖了,越来越热,越来越热。突然这个时候我想起我小时候读的一本书,一本科学的书《十万个为什么》,说为什么人冻死的时候,身体是发热的?当我的理性一回来,我一吓,说:“惨了!”我一下就瘫在那了,我说,我要死了。那时候,我就立刻感觉那里面雪亮。整个雪堆里都是亮的,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说,“你死不了,你死不了!有一天,你要为我的名去奔走”我都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就说:“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耶稣,你来帮助我!”就像一个要死的人抓那个救命稻草一样,我就说:“耶稣你帮助我,如果你让我活过今天,我就把自己献给你,作为活祭。”哈利路亚!不过呀,当时不知道活祭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每次我在地窑里,人家祷告都说“主啊,我愿将身体献上,作为活祭。是你所喜悦的。”我想,是你喜乐的,我就说了。没想到这个祷告,改变了我的一生,想都没想到的,我就说出来了。现在常常的后悔,为什么说那个了,说算了,主啊,你让我活过今天,我退休后服侍你。就好了嘛!为什么说那个了?所以我说了就忘了,但是神没有忘记。就在那天晚上,我在祷告中,我昏睡过去。
我整整在那个雪地里埋了24个小时。我是第二天下午四点钟被苏联人从雪地里挖出来的,他们挖的那个草是在平愿上打的草,拉回乡村去喂牛的草。所以就把我当喂牛草就扔到车上去了。他们发现了这个人,发现这个人还有呼吸,所以他们用热咖啡把我灌醒,当我醒的时候,我的身体全部的冻僵了。一个高大的苏联青年抱着我,就像抱一根木棍,直直的,然后就不停的晃我,说:“大巴力士!大巴力士!”他说的是俄语是“同志”的意思。他就喊我:“同志,同志,同志……”我就醒过来,我想跟他说什么,但是,我一句也说不出来。可就在那一刻,我的眼睛就突然看到那个草堆,那个巨大的草堆,昨天晚上黑天,我都没有看见,那么大的一个草堆在他们的灯光下,全被大雪覆盖着,我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个地方能露出草来,我就是埋藏在那里面。他说挖两车的草,就把我给挖出来了。他要是挖偏一点,他在任何一个地方挖都会挖不到我的!他们对我说的都是俄文。我是懂俄文的,我从小学、中学到大学都是学俄文的。他就说:“这个人好幸运啊!我们一个月才挖一次草啊,而且这次是提前三天来挖草,因为后来还有更大的一场暴风雪,如果不是提前三天,这个人肯定冻死了。”但那一刻我的想法和他们完全不一样,我想,神啊,你真的是神,你是神不是人呀!那时才觉得,这个神了不起呀!他可以做人任何的事情。是因为昨天半夜的时候他把这些人叫起来,来拉草!我就这样信了耶稣!哈利路亚!我没有经过查经班的,没有听过牧师讲道!也没有长老为我祷告!我就信了耶稣!是因为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他的信实,他的慈爱。那个时候真的就觉得这个神离我这样的近,我突然发现,当耶稣进入我心里面的时候,我整个生命就改变了。
当我接受耶稣,信耶稣的第一天,我就坐牢了。你们谁信耶稣第一天就坐牢呢?我被关到了KGB的牢房里。我小时候读到过一本书叫KGB,那个KGB是很坏的,他们的脚都是带毒针的,揣你一脚就死了。还不是当天死了。他还有很多的诡计。很多的恶毒在那里。在监狱里,我拉开我的那个床单,底下全是一团一团的鲜血,我想明天他们是不是打我了,把我上“老虎凳”。我也不知道啊!但是,就在那个时刻,神就在我的心中安慰我。我突然发现,我要唱歌!我半年没有唱过歌,我想唱歌。就有种欲望,就想唱歌。我就开始唱,“你的头发已被神数算,你的重担主已替你担,你不为将来的事去盘算,主内有真的平安。”我不会唱其它的歌曲的,就会唱这一首。翻过来倒过去唱,后来唱着唱着我开始唱苏联的歌曲。我一唱把那些卫兵全唱来了,他们一看“你怎么会唱苏联歌呢?”我说:“你们不是老大哥吗?从小就学你们唱歌。”就在那里开始歌唱,那歌给我特殊的感受,我的感受就是说,我虽然现在座在监狱里,但是我内心自由了。我那时才感觉到一个人真正的自由是发自他的内心,在他的里面。他的里面真正自由了,他才是自由的。如果他里面没有自由,即使他外面有自由的空气,自由的生活,他还是被捆绑,还是不自由的。可是那天我在那里面,我感觉到,我有无限的自由。我在那可以安然的入睡。不在害怕。就在那半年,我在外逃亡的时候,每天担心被捕,每天担心被捕,每天担心坐牢。没想到我坐牢原来是这样幸福,这样的自由。这非常奇妙!
后来有一天,莫斯科来了一个将军。他来审讯我,他说:“我现在代表我们的国家政府来告诉你,我们的决定!”我想,他一定把我送到美国啦,美国不行,法国也行啊!逊亚利也行啊,再不行留在你们苏联也好了。但是都不行,他对我说:“我们政府决定,把你送给中国政府。”我就傻了,我说,主啊,怎么会这个样子呢?你都已经救过我一次了,你怎么不让我去美国,又让我回中国呢?我回中国的话那还用他送吗?我自己去不就完了吗?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神就开始提醒我说“你的头发,我已经数算过了,你不要担心!”所以,那时候我就不害怕,我说问他:“你为什么把我送给中国政府?”他说:“因为,我们刚刚恢复两党两国的友好关系,我不能因为你遭到破坏,我们现在还有六千多米的边防是安全的,你们中国是好战的国家,经常侵略我们,在边界挑衅。”我说:“什么时候我们中国侵略你们?历来都是你们侵略中国,你们有一个将军就叫伯利,和我的名字是一样的,现在叫他哈伯路斯克,侵占了我们的大量国土。”他说:“哇!你很爱国,那就把你送回去好了!”
在1990年的一天晚上,他们把我戴上手铐,蒙上眼睛,汽车把我送到了中苏边界直到大雪掩埋我的那个地方,他们还让我故地重游一返,说:“你要不要再去看看,掩埋你的那个坑。”我就去了,我在那里丢了一支笔,我还在那里找了半天没找到。我说,那就留给苏联做纪念好了。就在那个时候,我走到了中苏边界,我看到他们的军队,迅速的散开,在晚上,他们在雪地里嘎嘎的走,所有的车都关掉车灯。在这个时候,一种特殊的平安在我的心中,我想这次,我可不爬了,我想解放军来一定会抬着担架把我背回去。我是不走了,那个雪地实在太难走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上校对我说:“张先生,我们没有通知中国的政府和军队,我们现在让你自己走回去。”我说:“感谢主啊!我觉得主的一切决定都是好的,我相信神在我回去时有个美好的旨意。他垂听了我的祷告,我禁食祷告三天,他就没把我送回中国政府。”他说:“那好啊,你回去,如果被抓到算你倒霉,你若没被抓到,那就是你的主听了你的祷告。”我说我告诉你:“我在中国还藏两年,他们还是抓不到我的。”他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有上帝在我的心中,他帮助我。”所以后来我真的在中国藏了两年。
我回到了中国。一个人在深山里生活了两年的时间!那两年最多的时候,我有半年没见过人,没说过话。一个人半年不会说话,你想他会怎么样?他就不会说话了。他没有说话的欲望了,那个时候我就求主,我说:“主啊!你千万别让我不会说话啊!哪一天我见到人不会说话怎么办啊!”主说:“你就对我讲。”所以,每天我就对他讲话,自言自语。如果旁边有人过来,那人肯定以为你有问题了。我就每天对他讲话,我就歌唱,我对着森林来歌唱!我现在的声音很大,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那时,我就发现上帝创造的一切都是好的,都是美的。他把我扔在这个荒山野岭,我没有被饿死,没有被冻死。我住在挖的一个坑里,上面盖着盖,那叫“地印子”。没有门,我就用草堆来堵着门。每天晚上,暴风雪呼呼的刮着。早上起来我的被子上都是一层白霜。那里很不卫生,慢慢的我身上长满了疥疮。肉一块块的烂,不敢去医院,也没有药物,不能医治!所以我每天拼命的跑,拼命的跑,跑得筋疲力尽,我才能躺下睡一会。但是我有个信念,我知道神在我的身上有个旨意。这个旨意是一生的,现在只是暂时的,他让我经过这些。这个旨意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就有这样的信念。因为我还有个女儿,我不想我的女儿有一天见不到我。不管怎么苦,我都不会去死。我都不要去自杀,我要活着。那时也有个声音跟我说,你死了就好了,你死了什么都解脱了。但是,我想有一天,我死了,我的女儿长大了,她问“我的爸爸是谁?他为什么离开这个世界,他为什么撇下我不管?”我想,我如何面对她。在中国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有多少人跳楼自杀,受不了那种逼迫。但是,后来孩子长大,他们的心中有多大的创伤。所以那时候想,我不能死。我就这样活过来。
那两年,我经历了妻离子散。后来,我的太太跟我离婚,她跟我离婚的时候,我连签字的权力都没有。她只在报纸上登了个广告,就和我分手了。孩子被她送给一个农民,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当我知道这个消息时,已是两年以后。那时候,我就觉得我在那个深山里,不能再活下去。我每一天就拼命的在外面走啊走啊,我就想,我跟我太太相爱的情景;我就想,我孩子小时候,我每天抱着她散步,给她讲故事那个样子。我想,这一切都离开了我。那时,我接到一封信,那是孩子的妈妈写给我的。她说,在中国你没什么可以留念的,你走吧!我就又一次的逃离中国。
1991年的4月,我离开了那个荒原。我来到了一个城市,当我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他们为我安排或者逃到香港,或都逃到台湾,或都逃到印度… … 很多的路线。我说,我还是逃到香港吧!尽管香港会很危险,但路程比较短。我再不要走了,我走的真的不知道往哪里去!我走到冰天雪地,走到森林里,被蛇、被野兽吃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要走香港。因为那时我已经没有惧怕了,我想坐牢就坐牢,我总要对我的人生有一个交代。可是,有一个很大的事情我一直都放不下,就是我的女儿。我想我要看她一次,我如果不看她,有一天她长大了,她会说,“爸爸,为什么在那两年里,你都没有去看过我一次?”可是,我的朋友说:“你不能看她,因为她24个小时被警察监控。是全天的监控,你去看她就立刻被抓起来了,抓了你两年没有抓到。天安门被通缉有21个学生已经有14个被抓进牢房,有6个逃到了海外,唯一,一个没有被抓到的,那就是你。那你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可是我还是决定要去。那几天我有一段时间的祷告,我觉得我很平安。我想我就是坐牢、被击毙,我也要看我的女儿。我要做一个合格的父亲,我已经做的很不合格了,但是,我还是要去做。我的朋友为我借了一部车,我们开了六个小时,到了黑龙江一个小小的村落里,在那个村落的一个小院里,我看到了我的女儿。三四月份的雪刚刚融化,但是还有很多的残雪。这个孩子就在雪地里站着,站在院里,孤独的在那站着,手里拿一个硬硬的馒头。我看到她脚上没有袜子,我看到她衣服非常肮脏,我看到她的头发全是草沫。我想这是我的女儿吗?小的时候在城市里面,是那样的福。我就走过去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我叫张小雪。”
我说:“你知道爸爸叫什么名字吗?”
她说:“我知道,他叫张伯笠。”
我说:“你见过他吗?”
她说:“我见过照片。”
我想告诉她,我是你父亲,我来找你,我来看你。我的朋友说:“你不能说,如果你说了,孩子不懂事,她说出去,人家立刻就找到你的线索了。”可是那个时候我不能不说,因为我不知道我明天会怎么样。如果我不说,这次逃往香港去,我过大海遇到了暴风雨,船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的女儿了。我就蹲下来对她说:“雪儿,我就是爸爸!我来看你。”在她的眼神中,我没有看到一丝怀疑。因为那两年中没有人敢跟小雪说,“我是你爸爸。”只有她亲生的父亲才能这样来寻找她。她就看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就那样看着。我的朋友说:“你不能再看了,你赶紧上车,一会警察回来,我们就全被抓起来了。赶紧走!”我对我的女儿突然说:“雪儿,你叫声爸爸!”我做了四年的父亲,我的女儿已经四岁了,我没有听过她叫一声“爸爸!”我说:“你叫声爸!…… 爸该走了,等爸毕业了就接你回家。”她叫不出来,她一句也叫不出来,她就看着我。我的朋友说:“别叫了,你别让她叫了,她叫不叫你都是她爸爸,这是改变不了的。所以不需要叫嘛,赶紧上车不要难为孩子!”然后,把我推上车,可是我的车刚要开走,我的女儿突然就扑上来,我说:“不要开车,别撞到孩子!”她对着那个小车窗,对着我就说了声:“爸,是你的吉普车吗?爸,你什么时候开这个车接我回家。”我当时,眼泪就流出来了,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接她回家,我就拼命的点头。当车开走的时候,我看到我的女儿小小的身影跌在雪地里。那时候,我才感受到,为什么我的阿爸父,我的天父,他要寻找我!为什么他要钉在十字架上。他告诉我们说,他是我们的神!那天,我才真正体会到父神的心意。
1991年的6月15日,我来到美国。到了纽约,我到了一个自由的国度。我突然发现,还有这样美丽的地方,我过去在深山里面没有看到这些地方,我突然觉得我的生命要重新开始!我就发誓,我要把一切失去的重新夺回来。我失去的学位,我可以重新读回来,一切我都可以重新开始,那个时候我来到教会,教会弟兄姊妹向我传福音,我就跟他们说,我信了耶稣!他们说,你怎么信的?我就跟他们讲我在冰天雪地里的故事。他们说:“哇!你这个不简单呀!神要用你,神要拣选你!因为你说,你要把自己献给神,作为活祭。你要自己献上。”那我就问他们:“活祭是什么意思啊?”他说:“你不知道什么意思?”我说:“不知道啊!”他说:“那你为什么说呢?”我说:“大家都那么说嘛,那我就说了。”后来,他们就带我看《罗马书》,保罗说,所以弟兄们,我以神的慈悲劝你们,将身体献上,当作活祭,是圣洁的,是神所喜悦的;你们如此事奉乃是理所当然的。(罗12:1)然后又带我看《利未记》,说:“你看《利未记》,献祭就是这么献的。‘把自己全然的献给神’。”我说:“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呢?”他说:“我的意思,就是要你去读神学,然后,你去做牧师,就这么简单!”我说:“牧师!我不要做,我不要做!我才不做牧师呢!你看做牧师多辛苦啊!”教会里也不一定都那么多好领导啊!我说:“我是一个上帝拣选的,为了推进中国民主事业的一个人。我的责任重大,我要在美国拿一个学位,有一天我要回中国,推动中国的民主事业!我要参加竞选!因为我在中国吃了苦,别人没有吃到。我知道中国的老百姓在想什么,我知道她们多么的贫穷,我是多么的爱他们,所以我知道我不要奉献,我不要读神学……”后来,我好多朋友都读神学走了,很奇妙!在1989年6月4日以后,中国大陆的学生在北美大批的信主,很多就开始读神学,到今天为止,在北美,我们已经有五百个神学生是中国大陆来的学生!哈利路亚!亲爱的弟兄姊妹,你们想都想不到,那就是神的奇妙!
可是那个时候我就很悖逆,为什么要拣选我呢?我不要去!后来,神用他的方法来管教我。我病倒了,那时在我来到美国不到三个月。我就住进了普林斯顿大学医院,在那个医院里,经过一段时间各种的检查,最后医生和我谈话,他说:“你要化疗!”我说:“为什么?”他说:“你得的是癌症!你要化疗!你要用药,你要签字!因为这个药用完,你的头发会掉光,你的骨骼会疏松……可能有很多很多的负作用。”我说:“那我为什么要吃这个药呢?”他说:“因为治你的癌细胞。”我说:“那我能活多久?”他说:“我不知道。也许是三个月,也许是三年!”我说:“四年呢?”他说:“那我不知道!” 我发现我的生命突然变得那么短,三年能干什么呢?一个学位也读不完,对不对?读完又能怎么样呢?读完,毕业那天你就走了。我觉得人太可怜了,太渺小了。那时我就又开始呼求神,我说:“神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在我的身上会有这么多的苦难?你看,我刚刚来到一个自由的国土,发现那个草是绿的,天是蓝的。突然我就进了医院,我就没几天了。”当我听到宣判的那天,我正在学英文,我把耳机摘下来,就扔了。我就开始埋怨神,我就开始离开神。我觉得这个神他不爱我,我不再祷告,也不读经。我就每天在那里等待着死亡。每天想自己的孩子,想自己的父亲母亲,很难过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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