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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散落
【1】音乐渐渐地消失在身后，闻到一缕草青的味道，我慢慢地往校园餐厅外的那块草地走去。10年了，校园已经完全不同于当年，那么多大楼把校园挤得那么逼仄。只有这块草地还依稀如同当年。
夜深了，又是暑假，草地四周没有人声。我斜躺着，随意地扭断了几根台湾相思草，放在鼻前嗅了一嗅，深深地吸了进去。许是草的清逸，感觉酒劲有些退了，脑子也没有那么乱了。
他不是不来参加聚会么？怎么在聚会进行一半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如果不是听说他来不了，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来参加这个毕业十周年的聚会的。其实原本也不想来，被肖依几个电话催得很烦。倒是肖依说了几个人不会来，我听到他的名字，突然下决心参加了。肖依听说我答应参加，高兴地喊了一声欧也。还说：这回我们宿舍就全齐了，四大班花云集一定会把那帮男生乐傻镇呆不可。
刚才他进来，我正跟肖依一起，跟另外两个男生斗嘴。他们的全部目的就是要劝我们喝啤酒，可惜我们每次都是浅浅斟一小口，他们倒是喝了好几大杯。看他们还傻呵呵地乐着，真搞不懂这帮男生。
这时我一回头，怔住了，居然是他，背着一个背囊从门口走进来，随后喊了一声：兄弟姐妹们，我来了。餐厅有音乐声，大家几乎都是喊着在喝酒，他这一声，居然大家都听到了，好些男生跑过去把他拉了进来，还轮流着热烈拥抱。拥抱成了习惯动作似的，还差点拥抱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躲开了，还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引来大家一阵大笑。
【2】你倒会躲清静啊？他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我一点也没有察觉！这句话把我吓了一跳。我转过身，故作镇静地问：你不是来跟你的兄弟姐妹们闹腾的吗？怎么把他们甩到一边去了？
你难道你不知道我的用心吗？其实我是故意说不来的。我知道，如果我来，你肯定不会来的。我只能后发制胜。他还是以前那个样子，说话直率，话锋犀利。
我哪里知道你的什么心机？我本来就想来，我们宿舍都齐了，我怎么会不来？至于谁来谁不来，我才不在意呢。
你啊，何苦来的！我跟肖依，大学四年吵了四年，彼此看不惯，但为了多少知道你的一些消息，我每次到省城，都约几个同学见面，只有肖依是唯一没有拉下过的。我就是想，肖依是你大学里最亲密的女友，她总是会说到你的。
你倒是用心良苦，我要领你的情咯？那就谢谢你了，“蓝鲸”同学！我故意把“蓝鲸”读得重重的。其实，他的名字叫郎津。因为他是厦门人，把自己的名字，老读成“蓝鲸”，成为他在全班同学中唯一的笑话。大学四年，他颇有些心高气傲，也有不少自负的资本，文章写得好，篮球更是校队主力。
听到我这样叫他，他摇着头笑了：你啊！我以为他会继续大发宏论，谁知道他却什么话都没说。他不说，我也不说，大家就干耗着。远处墨湖的虫鸣一阵阵传来，我入神地听着。我侧过头，看到他也入神地听着。
一阵彩铃响了，是他的手机，是肖依打电话给他，兴师问罪说他把我拐骗到哪里去了。我赶紧跟他摇摇手示意说我没在一起。他说：肖依，你别乱咋乎，淑女一点好不好？我是公司有些事要处理一下。颜珏在哪，我哪里知道？你都知道的，大学四年里，我除了跟你对掐，对你们306另外三大班花，是敬而远之啊！行了行了，我马上进去。至于颜珏，你好好再找去吧。
我知道小珏的事。我进去一下，你等等我，我们好好谈谈，好吗？没想到听到他这么轻柔地说了一句，我居然那么鼻子酸酸的，眼泪没出息地流了下来。我赶紧转过头去，然后说：你爱去哪去哪，关我什么事！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肖依的。我告诉她：怕喝酒，在校园里溜达。我强调说：十年没来，不像你家就在校园附近，校园像你们家后花园似的。肖依说：别瞎转悠了，小心有人劫色。我笑着说，徐娘半老，何色可劫？
他是怎么知道小珏的事情的？这几年来，我很少跟同学见面，偶尔见到同学，还是那个笑靥如花的颜珏，绝口不提小珏的事情。虽然跟肖依简直无话不说，但小珏的事，她一点也不知道，班里的同学也是谁都不知道。班里同学来自全国各地，大家彼此的情况也就靠电话说起。我不说，是不想看到别人的同情，更不愿意让他知道，他的同情是我最大的隐痛。
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不想去回想了。
【3】微风拂过，酷暑的深夜，也有些许的凉意了。因为校园在郊区，夜空中的星星并不稀少，看着闪烁的星空，心里渐渐地宁静了。人在浩瀚的星河中，是多么渺小啊，但也是因为渺小，便不知不觉地把自己消隐了，融进这无边的星河中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把小珏们称作星星的孩子的？这美丽的称谓，有时觉得非常残忍，有时又觉得很慰藉。在我的脑海里，总是不断闪过张小珏、李晓珏、林小觉、杨晓觉一个又一个美丽、纯朗的脸庞。也许他们原本就是快乐的，我的那些揪心是不是多余的。
在看星星？想写诗还是构思哲学论文？他又一次悄无声息地来到我的身边。我转过头，意外地对他温婉地微笑。其实，我一直就在期待他的来。也许是刚才看星星，把自己看得心软了，或者说把自己的本心导引出来了吧。
我轻柔地跟他说，坐下吧。他有些意外，犹疑了一会儿才坐下来。我是斜靠在草地上的树干上，他直挺挺地坐着，可能有些别捏，就挪过来也斜靠在树干上。我们两个靠得很近，我心里怦怦直跳，都有些怕他听得到我的心跳。我们就这样坐着，很久没有说话，但奇怪的是没有尴尬，只有孩时跟父亲一起去看电影时的那种踏实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右手把我的肩膀搂了过去，我温顺地靠过去，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原来他的肩膀是那样的厚实，我似乎一直都在期待着这样的一个肩膀似的。从进大学那天认识他，我们还是第一次靠的这么近。那四年里，每次有他的球赛，我都是找一个偏僻的角落远远看着。他在球场上的矫健的身姿，尤其是跨步上篮的瞬间，在我看来可真叫帅气。
他右手搂着我，左手拉过我的右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手心，我全身一阵阵震颤。他忽然说一句：你的手太柔弱了，还冰凉冰凉的，真想象不出，你这些年时如何用这纤弱的小手牵引小珏艰难跋涉的。你们喜欢说牵着蜗牛散步，这太诗化了，现实中，你们太苦太苦了。
我很意外听到“牵着蜗牛去散步”的说法，因为这句话，大概只有我们这个圈子才知道的。我问他，你是从哪里听到这句话的？他说，自从知道小珏的事，我专门搜索上了伊琳网、星雨网，还把这两个网址收藏了。我不知道你在伊琳发没发帖子，不过就是发了，我也不知道哪个帖子是你的，因为我不知道你的ID。
这是我料想不到的，没想到他还看伊琳网。但最大的谜团是，他是如何知道小珏的事情的。我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一下，还是忍住没有问。他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小珏的事情？
【4】我没有吭声，我知道他一定告诉我的。果然，他告诉我：那是四年前，我去上海参加一个业内营销联谊会，恰好吃饭同一桌的是你们公司营销部李总，我向他问起你，他说你是他营销部的经理。他对你非常赞赏，特别提到虽然有一个自闭症女儿，但依旧非常敬业，从来都是开朗笑容面对所有的同事、客户。很多客户都是冲着你与公司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他还说，本来那次营销联谊会是要派你去的，但因为你要听一个美国来的自闭症专家的讲座，才不得已提出请假。
我奇怪的是，李总居然没有跟我提起过。他听到我这样说，就告诉我，是他要李总不要告诉我的。他说他当时跟李总说：我从来没有听到同学提起小珏的事，也许她不愿意我们同学知道。你别看她整天笑笑的，其实她很自尊，属于心很重的那种类型。李总听了很认同地点点头。
我说：你何必说得那么透。其实，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心重。我只是觉得改变不了的，就要接受它。不愉快的事不必让别人跟着受累。这些年过来了，我实在是把被人同情看成一种很负面的情绪。
你知道吗？我当时听李总说起自闭症，还以为大概是你过于溺爱小珏或者忙于工作疏于跟小珏沟通造成的，也不知道自闭症有多让父母难以承受。我回来后上网搜索才知道你究竟有多难。上个月18日，我在深圳出差，看到报上说有李连杰的《海洋天堂》，我特意赶去COCOPARK百老汇影城看了。我平生第一次看电影哭了。
我再次很惊讶于他的用心。我跟他说：难为你这么有心。其实你又何必呢！我到现在也没去看《海洋天堂》，应该也不会去看。他说：你其实是在逃避。你一直都在逃避。有一次我打电话跟肖依说，我要到杭州出差，就跟她要了你的手机。可我给你打电话，每次你都冷冷地说了两句，就挂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毕业前最后一个学期，你为什么突然就不理我了。本来大四第一学期我们五个人在那家公司顶岗实习，当时我们从聊天到无话不说，再到简直形影不离，那段日子是大学四年最快乐的时光。我多少次憧憬过我们的未来。可是我突然就被丢进了冰窖里。
他的话，让我想起毕业前那个寒假发生的那一幕。它让我的初恋葬送了，也让我貌似开朗的笑容底下是一颗破碎的心。尤其是更深夜静的时候，一个人，我就会想，如果不是那个事，我跟“蓝鲸”的“小珏”一定不会是星儿。上帝太不公了，让命运一次一次的欺辱我。如果不是天性的自尊和为人母的天职，我应该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不过，这些话我永远不会告诉他。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他说：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就无法改变。我当时没有告诉你，现在也不会告诉你。我会把这个秘密永远锁闭在内心的最深处。这也是一直不愿意面对你的原因。就让一切随风飘逝，不要再去探寻。
说完这话，我好像全身被抽空了一样，但也轻松很多，觉得很多事情都随着了结了。我停了一会儿，坚定地说：太晚了，回去吧。明天早上还要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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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0-8-13 10:5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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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0-8-24 10:4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