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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吃就停不住嘴,继续写.
星期天中午,妈妈老婆照例做菜比较多,这天的主菜是一锅牛尾,配上土豆,胡箩卜,洋葱,闻森和闻莺是无肉不欢之徒,吃得正带劲,老婆和我捞点清汤淡饭,吃块肉得自我斗争一瞬间,我估计是老婆的口中"淡出鸟"来了,不知道怎么她把话题一开说起了家族中谁做菜最好.
她家最能做菜的是她的姨夫,姨夫的父亲解放前是给宋家当秘书的,自然小的时候吃过不少美味,稍微大了些,老爸就成了敌人了,自己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还想什么美味.但是一到了改革开放后,日子过得好了,肚子里的老馋虫也复苏了,自己有兴趣学烹饪,还考过张三级厨师的证书,就是给自己家里和朋友做点吃的,小乐惠.上次我们回上海,因为闻森迷上了吃东坡肉和红烧肉,姨夫特意做了一碗,上桌一摆,一块块五花肉红光满面神采奕奕挺胸突肚,象在天安门城楼上检阅红卫兵的领袖.夹过来咬一口,先是肉皮粘些牙,再是一段松松的肥肉让牙齿一溜下去,紧接着碰到了紧紧的瘦肉,那浸在肉纤维里的汤汁也随之一拥而上,芳香扑鼻.我和老婆齐声叫好:"这才是我们吃过的红烧肉,咬一口是一口,不是现在流行的烂酥肉."
既然说起来了,我把从来没有提过的,要足足打八大杆才够得上的亲戚提了出来,我们这个缺乏精确度的大家族里面,可是有好几家是靠"杭州园文局"吃饭的,那都是我奶奶的小妹妹,我们叫他们为"小爷爷,小奶奶"他们一家和亲戚们,我有一个当过楼外楼当过特级厨师的远亲,我小爷爷在花港观鱼的"天外天"当了二十多年的书记,我小奶奶过去在楼外楼,周总理一来总要请几个老员工接待,说是总理来之前,老早就有人打招呼,"霉干菜焐肉"就焐起来了,这道菜问也不用问的,直接就送上去给总理了,其它要问的菜也就是时鲜蔬菜和一只汤了.
老婆抬杠,说即使是特级厨师,那你吃过他烧的菜吗?这把我问住了,大厨师一方面是架子足,在家里除了请要人,是绝对不动手的,最多动动刀,而且一天到晚在饭店里油水尝足了,在家里是不吃饭的,至少是不会吃菜的,最多吃点泡饭,其它就是抽烟喝茶,我还真没记得吃过他做的,只记得小名"金瓯儿",但是有了这层关系,就给了我老爸偷师的机会,一到过节大家相聚,我老爸就混进人家的厨房里,东搭搭西看看,还真学会了不少本事,我爸爸来这里也就是在闻莺出生时过来帮了几个月,后来也就是每次回杭州第一顿由他来做,就那么不多的机会,却让闻森和闻莺异口同声说,"爷爷做的菜好吃!"
再跑点马,我们"小爷爷"这家亲戚,几乎全是在杭州园林文物管理局里工作的,而且基本上是干一辈子,当时的"园文局"可是杭州市最吃香的单位了,在西湖风景区上班,人不要太暇意,象我小奶奶年轻时在楼外楼,年纪大了就到了对面的"平湖秋月",每天上班就是上公园.同时家里的四个女儿,一开始也都是在园文局上班的,即使是象他们自己的亲戚,也基本上是在同一个单位里的.
他们之所以有这样的福份,先得归功于我家的小爷爷,小爷爷是老革命,是解放军打进杭州那只部队里的侦察兵,本来也是一个小角色,但是放在特殊的战争年代就不一样了,为什么呢?想当初大军横扫江南,国民党反动派也知道大势所趋,也没有怎么硬顶,但是有一个是变本加厉的,就是抓住最后的机会大抓地下党,而且抓了就杀,不管抓对抓错,所以其实当时的地下党一方面需要从暗里站出来迎接解放,一方面得时刻提防特务军警来抓扑,所谓是"黎明前的黑暗",那时当侦察兵的都是在大军来之前数月就潜伏进了城里,那些地下党一见组织的人,知道长夜将尽,而且还得生死相护,那份感情真是一瞬间练成了真金.很快解放了,小爷爷病退转业,而那些地下党们全成了杭州政府的各层领导,这还用说吗,好在小爷爷一病就病了余生,本来也生性淡漠,所以就让这老革命在"天外天"里当了几十年的书记,无论是各种政治运动,什么风也刮不到与世无争的老革命身上.实在是个福将.
要说好处还真不少,最显眼的却是他们的住处,如果熟悉孤山的人,不知道孤山背面那面向西冷桥的那组"鸡毛信"雕像还在不在?我十几年前路过,还在的,在雕像百米远往西冷桥方向走,路边有座别墅,那就是他们的老家,当然按级别是够不着住这样的房子的,所以和其它三家合住,原来那别墅是两层的,上面一层天花板上还有一个巨大的国民党党徽,后来失火烧掉了一层.
也真是山水养人,住在孤山脚下,左有林和靖,右是秋女侠,头顶上顶着"西冷印社",又是养了四个女儿,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最小的阿红只比我大一岁,但是按辈份她叫我爸爸为"大哥",她们欺负我就逼我叫"姨".这四个"姨"越小越漂亮,到了阿红那里真是到了绝色一等了,过去外国要人到杭州,被推举机场献花的自然是省级机关的子弟,但是到了杭州不会不逛西湖吧?那献花的孩子自然从园文局里出,所以阿红是常客了.到了节假日,特别是国庆节,因为那时候杭州放焰火,就在孤山脚下放,两边把白堤和西冷桥一封就成了,而西冷桥的警察是知道我们这些亲戚的,自然就会放行,有时候天色将晚,我们那四个美女回家来,轻扣柴门,提车入户,反身上锁,常常把路边的游客们看呆了,不知道住在这样地方,又是那么美丽的少女们是何种来历,我还很清晰地记得看见了那么多恍若梦中的神情.
到了后来,改革开放了,杭州市下了决心,西湖周围的单位民局几乎全搬走,我小爷爷那家后来是断水断电硬逼走的,老革命的招牌不灵光了,再后来我那四个"美姨"们也相续嫁人了,但好象是幸福和美貌成了反比,漂亮的从小被众星捧月,自己就不长本事了,心气却高得很,如果嫁的人也是从小眉目清秀的,从小也是明星,两人结婚后就互相不卖帐,一直吵到离婚.所以这快二十多年了,我几乎没有再和她们见面,反正我离得远远的,因为如果我一见面,见到的或许是个怨妇,或者是个俗人,我明白是绝不会再让我想起童年时那些美丽而气傲的身影的.有可能的话,我还真不愿意相见,就让她们美丽常驻留在我记忆里好了.
这就好象是自己记忆中的美食,过去我爸爸做鱼圆做得多好啊,鲜煞汰了,每人只能分两三颗,但是吃了记一辈子,而现在我和老V两人就刮了一条大鱼,其它菜全不要,就吃鱼圆,可是吃不到那个味了,不是人家做得不如我老爸好,而是时过境迁,逝者如斯夫,不是鱼圆变了,是我自己变了,是我肚里的板油现在有多厚,是我的舌蕾历尽了多少新奇,是我自己曾经苍海了,所以我也见水不是水了.过去的美食,和过去的美女一样,都是一去不复返了,就让它们和她们永远留在自己的记忆里吧.
别了,司徒雷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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