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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方舟:控诉理科男
理工科男生们经常哭天抢地说自己没有女朋友,可内心深处,他们并不认为这是因为自己条件太差、活成卢瑟儿(失败者)、没人喜欢,而是一心向学、为人正直、坐怀不乱,待到功成名就的时候,车子会有的,房子会有的,mm也会有的。
这就是理工男最不让人喜欢的地方:他们的木讷固然也是一种美;他们的实际大多数时候能派上用场;他们的不解风情,总有一天也会“学着自己长大”;可他们的优越感,几乎喷薄而出,让人难以忽略不计。
从小到大,无数老师告诉我们这样一句话:“理科学不好了才会去学文科。”于是,我们就生活在一种印象之下:学文的人比学理的人普遍智力更低。事实到底是不是如此,谁都没有统计和证实过,说到底,检验智商这回事,发言权不还是在学理的人手里么?
于是,文科的人在学理的人面前多少有点自卑,相信他们情商低是因为智力过高,毫无情趣是因为不拘小节,内心虽然干瘪,可他们提高生产力创造社会财富。
我曾经与一个理科生争辩“到底是曹雪芹伟大还是袁隆平伟大”的问题长达两个月之久,最后谁都没有说服谁,他以“没有人研究怎么种水稻曹雪芹早就饿死了”的结论单方面宣告了自己的胜利。
这就是理科生,觉得天降大任于斯人。在国外,法律系是总统的摇篮,制度立国;而在中国,近几年国家领导人皆出自于理工科大学理工系,技术治国。理科生的法宝是《大学》里的话:欲治国先齐家,欲齐家先修身,欲修身先正心,欲正心先诚意,欲诚意先致知,欲致知先格其物——这句话用现代文翻译过来,就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理科生们总是认为“空谈误国”,口头禅是“做大做强”。他们觉得蛋糕做得越大越好,怎么分并不是那么重要。在这种指导思想下,有一种“情怀党”和“工业党”的划分方法很是有市场。所谓“情怀党”,不分左右,都是叉着腰骂街的发牢骚的;而“工业党”,则是埋头为这个国家和人民干活的。
理科生们把自己放在“俯首甘为孺子牛”的道德高地上,让人也无从辩驳,从小就被灌输“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的文科生们,只好承认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寸铁分文,百无一用是书生。
从前,理科生们把人分成“文青”和“非文青”。现在,他们把人分成“文傻”和“非文傻”。所谓“文傻”,或受限于先天智力的缺陷,或受困于后天的教育,对事实和逻辑罔顾,不仅无用,简直愚蠢,只会抒情,毫无智力活动的迹象。
《麦田守望者》里有一段对文学艺术的讽刺,很有代表性——“我由于自己愚蠢,一直以为她十分聪明。我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她对戏剧文学之类的玩意儿懂得很多。要是一个人对这类玩意儿懂得很多,那你就要花很大功夫才能发现这人是不是真正的愚蠢”。
而微博上曾经有个著名的掐架,是文学青年心目中的女神王菲与科学青年心目中的男神方舟子。大年初三,王菲在其微博上转了一条“木制佛像在大火中竟然丝毫无恙地屹立在夕阳中”的微博,还说“无以言表,不可思议,顶礼遍知佛尊”。
方舟子回应道:“还有无数尊葬身火海的佛像你也别忘了顶礼。谁要觉得这尊佛像不可思议的,拿来点把火试试?”
在一部分理科生眼中,宗教是跳大神,文学是扯淡,经济学是骗钱,法律是无中生有,历史都是骗人的,政治就是“综合国力”的成王败寇。这种认识确实让人无法反驳,因为把人掰开了揉碎了,也只不过是60多种化学元素。
美剧《生活大爆炸》让理科生们又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代名词,叫做“geek”,表示自己智力超群,性情古怪。“geek”让他们的毫无个性忽然变得时髦奇突起来。
我心目中的geek,是《美丽心灵》中的纳什,他的同事曾经这样描述他:“所有的数学家都同时生活在两个迥异的世界中。一个是柏拉图式的冰清纯净的世界;同时他们也得生活在短暂、混沌、且需不断顺应变化的现实生活中。”
真正的geek,内心有一个纯净如水的科学世界,他们孤僻,但对于俗世人间的浪漫却有含蓄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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