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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本书,抄一段书评:
2002年,瑞典皇家科学院宣布,该年度的诺贝尔经济学奖由两位学者分享:弗农·史密斯(Vernon Lomax Smith)和丹尼尔·卡纳曼(Daniel Kahneman),这在当年被视为相当大胆的选择:史密斯的研究领域在经济学界属于绝对的边缘,而卡纳曼,则从来将自己视为一名心理学家。
而十年以来,对这位自称“从未修过一门经济学课程”的学者的颁奖决定非但没有质疑,反而成为诺贝尔经济学奖历史上公认的卓识。卡纳曼不仅仅是“自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之后最有影响力的心理学家”,他的思想,超越了心理学学科本身的藩篱,深刻地影响了经济学、医学和政治学等诸多领域,卡纳曼因“把心理学研究和经济学研究结合在一起,特别是与在不确定状况下的决策制定有关的研究”而获得的那个诺贝尔奖,虽然给予他足够的声誉和尊重,却远远不足以体现他真正的成就和影响。
然而直到2011年,卡纳曼才首次将其多年的研究和思考在一本书中汇总。被称为他的“智识回忆录”的《思考:迅速与缓慢》(Thinking, Fast and Slow,Farrar, Straus and Giroux, October 2011)出版仅仅数月,即赢得了无数的佳评,即使是平日最刻薄孤高的评论者,也奉上了诚挚的嘉许,《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则干脆以此开篇:“关于人类理性和非理性的书浩如烟海,但杰作却只有一部,那就是卡纳曼的《思考:迅速与缓慢》”。
这部“智识回忆录”文采焕然而深蕴哲理,它重塑了我们对错误、风险、决策、快乐等事物的看法。卡纳曼引领读者踏上一段关乎思维的开创性旅程,它解释了主宰我们思考的方式的两个体系:体系1迅捷、直觉性和情绪化,体系2则较为缓慢、审慎而具逻辑性;体系1主要是无意识的,它凭借直觉在顷刻之间做出判断,这种判断基于情感、记忆和长久以来的经验,体系2则要吃力得多,它要不断地检查事实和盘算,但是它“非常懒散”,经常听从于体系1的判断。这两个体系之间的互动形成了卡纳曼所谓“思维的运作体系”,而思维,其实就是一场滑稽的混乱,一种看似不可调和的两种思维模式的折中。 如果想对这两个体系的运作有更直观的理解,我们不妨借用心理学家沙恩·弗里德里克(Shane Frederick)的举例:“如果5台机器生产5个部件用时5分钟,那么100台机器生产100个部件用时多少?”→100分钟(体系1)→(错误答案)→深思熟虑若干时间(体系2)→5分钟(正确答案)
所以主导思考和决策的主角,并非被人们广泛接受的“理性”,而是体系1所代表的“直觉”( 卡纳曼不喜欢“非理性”一词,因为它具有潜在的否定意涵),直觉对我们的观点和行为有无所不在的影响,却存在不可避免的错误和偏颇,我们对可能性和不确定性的无稽谬想导致我们过分自信(overconfidence)和决策失误。我们对于同一情境做出的不同反应依赖于我们思维中已然的存在,更糟糕的是,我们不知道我们不知道什么。
卡纳曼对直觉偏差的研究,最著名的当属“琳达实验”:琳达是卡纳曼实验中一个虚构的角色,被描述为“31岁、单身、坦率活泼,学生时代着迷于不平等和社会公正这类的议题”,那么以下的两个描述:A.琳达是一个银行出纳和B.琳达是一个热衷于女权主义运动的银行出纳,哪一个更有可能?
尽管在逻辑上,选项A为真的概率要比B的概率高,但是参加实验者的答案却远非如此,有85%的大学学生选择了错误的答案,即使哈佛大学的精英们也不能幸免。
“琳达实验”代表人类思维中常见的“合取谬误”,而它并非我们思维中唯一的偏差和错谬:我们接受一个有不确定的收益的交易,要比接受另外一个更保险、但也可能具有更低期望收益的交易要不情愿的多(风险厌恶);而相对于收益,他们对等量损失的厌恶要强烈得多(损失厌恶 [卡纳曼损失厌恶(Loss Aversion):人们不喜欢损失的程度远远超过他们对等量获利的喜欢程度,并把这种现象称为“损失厌恶”]);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加州人要比俄亥俄州人幸福,因为他们只将关注聚焦在这两地最显著的差别——天气上(关注错觉);我们以为,如果一个人擅长某项事情,他就会在其他所有事情独擅胜场(光环效应)……
这些概念,如今都已成为展望理论(prospect theory)中的基本概念,或许也是卡纳曼最有影响力的成果。他提供了一个更宽广的关于人类思维的模式维度,分离性的思维运作导致了人类的推理能力被体系性偏差所扭曲,由于时间和环境所限,大脑对计算每一个可能的行为的代价和收益存在困难,而对于抽象的情景,它对逻辑推理的运用能力也并不使人满意,即便我们拥有达成正确决定的所有的信息、即使那个逻辑是如此的简单,我们还是会错得彻彻底底。
卡纳曼是认知偏差的奠基者之一,他的大部分著作也确实关注体系1的错谬之处。但他对直觉的观点实际上是积极和消极的融合。虽然体系1确实是“我们错误行为的大部分根源”,但它同样是“我们大多数正确行为的根源”。体系1的“神迹”之一,便是一种在电光石火间辨识模式的能力,可以“自动地产生对困难足够多的解决方案”,这种能力修炼臻备,就会成为 “专家级直觉”,那些受过良好训练的专业人士(比如消防员)运用它,就能下意识地对错综复杂的紧急事件做出正确的反应。卡纳曼并没有简单的批判对人类理性的假定,而是告诉我们,在何时何处我们可以信任我们的直觉,我们又该如何利用缓慢思考的益处,毕竟,是两个体系之间相互作用最终塑造了我们的判断和决策,对任何一方的偏颇都是对我们自身的误断。
而科学之外,另一些东西同样令人印象深刻,其中之一便是卡纳曼对阿莫斯·特沃斯基的回忆。卡纳曼和特沃斯基于1969年在一次研讨会相遇,之后就一直合作研究,直到1996年特沃斯基的猝然辞世。卡纳曼的研究针对观念和注意力,特沃斯基则将数学模型应用于决策制定,二人研究路径和个性的融合成就了在科学史罕有的创造性伙伴关系,卡纳曼则将自身的成就全部归功于这种合作关系。应得之名总是难以避免的姗姗来迟,那个2002年的诺贝尔奖,有一半应当属于这位27年的搭档。 早在二人第一篇合著《相信小数定律[小数定律(law of small numbers)又称小数定理,是特沃斯基和卡纳曼在其研究中对“赌徒谬误”的总结。人类行为本身并非总是理性的,在不确定性情况下,人的思维过程会系统性地偏离理性法则而走捷径,出现系统性偏见,在判断不确定事件发生的概率时,往往会违背概率理论中的大数定律,而不由自主地使用“小数定律”,即滥用“典型事件”,忘记“基本概率”。]》(Belief in the Law of Small Numbers)中,二人就指出,即使是受过良好训练的研究者,也会对于数据引用做出失误的判断——他们研究中的样本常常小于支持他们结论的必要大小。正如卡纳曼所指出的那样,我们“对信息的内容比信息的可靠性更加关注”。 卡纳曼强调,他本人和大多数人一样,同样被这些直觉错误所困扰,而所有的科学家,都应该对自己领域中所依循的信仰体系心怀谨慎,这些信念不应该超越对数据的忠实,因为一旦你信守一种原则,两者之间就难免出现冲突。
这样的谦逊和冷静难于一见而令人鼓舞。每一项科学研究都会希冀深远的启示和颠覆的真理,卡纳曼的研究的影响虽然不言自明,《思考:迅速与缓慢》却几乎完全聚焦在科学研究本身。描述思维的书不计其数且通常相当时髦,它们拥有栩栩如生的故事、影响深远的实验、呼唤法律、政治和商业实践变革的雄伟目标,卡纳曼的目的却极为简单和朴实——他的工作提供的是“一台词语的冷却器,用来分享观念和交换流言”,以期“丰富人们谈论决策的词汇量,他的读者可以从中获益”。这样的心理学显然并不时髦:它没有刻板俗套的起承转合,没有意图给你当头棒喝的矫揉造作的宏大理论,它只是长达五十年的真诚而缜密的科学研究,纵然笔端尽是卑以自牧的谦谦之态,却难掩其夺人睛目的卓卓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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