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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道歉
有一天我到豆班上课,我一进教室孩子们就叽叽喳喳跟我说:“黄老师,冯一刚才又被体育老师批评了!他老是站不好,每次都被点名,点名十几次了!”怪不得!我说为什么这几次看到体育老师好像都不太高兴,原来是豆惹事了。下课后,我特地绕过体育老师办公室,一看到他我就打招呼:“咦,老师,没课呢?”他笑了笑说是。我坐到他旁边,他给我倒了杯水。我跟他说:“老师,听说我家冯一上课站不好,真是太抱歉了,给您添麻烦。”体育老师是个小男生,一看我这么客气,他反倒不好意思:“没事没事,班上也有几个这样调皮的。你不用太在意。”我说:“老师,我跟您说说他的情况,我家孩子是个特殊孩子,诊断出智力缺陷,所以他有很多不恰当的行为问题,如果下次您看到他站不好,您一定要告诉我,我来收拾他。”老师瞪大眼睛“噢”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说:“我说为什么每次跟他说话都好像听不懂的样子。”我知道,老师就是没好意思说出他傻呆呆怪怪的样子。我使劲点点头说:“是的,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如果下次您的公开课告诉我,我可以来辅助您,不给您惹事。”他立刻点头说好,然后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多留意。”我又说:“不管他有任何不恰当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来纠正他,非常感谢!”老师点点头。从那以后,我又加强了练站的这个项目,晚上回家还跟他约定上课要站好,听到老师点名批评,就要取消所有他喜欢的体育活动,慢慢地,我看体育老师脸上的笑柔和了很多。我对于这些老师,真的是充满了歉意,他们的确不容易,面对我家孩子,他们要付出比别人多一倍的精力,我能做的,唯有回报更努力,让他少惹麻烦。
豆所在的班级,隔壁是一个仓管的办公室。仓管是个皇亲国戚,所以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悠闲地带孩子晃悠,她儿子2岁,是个精明NT,最喜欢跑到豆的班上,上课也来。豆这样多管闲事的毛病当然看不惯这个小NT在班上晃悠,他就吼他赶紧出去。我在场一定会喝止他,可能是在我不在的时候他又当着那仓管的面把小NT骂了。于是,有一天下课的时候仓管叫住我,脸色很难看:“老师,那个冯一是你儿子吧,他啊,好牛啊。”不对劲,话里有话,我闻到了火药味,我赶紧道歉:“啊?怎么了,是我的儿子。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不管怎样,我先道歉,因为我心虚。她态度缓和了一些:“喔,没事,就是特别喜欢跑到我们办公室来吼人。”我明白了,肯定吼她的小NT了,我连忙说:“真的是很抱歉,我家冯一智力不太好,是个傻孩子,他很不懂事,真的很抱歉。”仓管有点惊讶,她说:“看不出来喔,以前我也见过这样的孩子,比你家差多了,没人管。”我说:“不管不行啊,不管害了孩子。很抱歉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这些仓管那脸上就放松了:“没事,小孩嘛,吵吵又好了。不过你这样的条件也很不错了,可以在学校陪着他,不然长大可麻烦了。”我说:“是是是,非常感谢学校给我这个机会。”然后我就赶紧出来了。出来的时候我心里跟堵住了似的非常难受,是的,我要道歉,他不对在先,不管是谁,我都要道歉。
上午最后一节课没课,我早早去食堂候着他来吃饭,吃饭也要盯着,不然他也发呆,或者会被那些调皮的小NT带着跑最后不吃饭,或者人家倒饭他不管饱不饱他也要倒饭。我们在静静地吃着,突然学校小卖部的老板娘笑眯眯地朝我走过来,这个老板娘也是皇亲国戚,她的女儿叫小怡,5岁半的小女孩,很听话,我非常喜欢她,平时豆豆也很喜欢她。平时我和老板娘也是点头之交,她突然笑着走来,我心里一紧,觉得又好像又不对劲。她坐在豆旁边,摸摸他的头说:“你就是冯一啊。”我赶紧让豆打招呼。她又笑着跟我说:“我们家小怡啊,是个特别娇气的小孩,我们只要大声说她一句,她就觉得不开心,要发脾气。”完了,豆豆肯定把人家小女孩给骂了。我问豆:“你是不是做坏事了?骂小怡了?”他想了想说:“她不给我分享。”老板娘接着说:“哦,那天小怡带了两个礼物送给班上的两个女孩子。她说没送给冯一,冯一就骂她,一直骂她。我让她不要听,她说不听他还是骂我。”唉!我赶紧跟老板娘说:“对不起,对不起,冯一,赶紧跟阿姨说对不起。”他不干:“不说,她不给我分享!”我耐心地解释:“小朋友送东西是自愿的,喜欢谁就把礼物送给谁,不一定是每一个人都要送。”他若有所思点点头,我又接着说:“你不是很喜欢小怡吗?那我们 回家拿好玩的送给小怡好吗?你给她分享也是可以的。”他说好。老板娘一脸笑意看着我和他说话,又说:“你以后不能骂小怡了哦,不然小怡会不开心的。”然后老板娘又看着我说:“是不是小时候老人带被宠坏了,我看你总是带着他,会惯坏的,你要放手。”上午刚被仓管来了这么一下,这时我已经接近崩溃边缘,我看着老板娘说:“您真的别生气,我们家孩子这有点缺陷。”我指了指头。她瞪大眼睛:“是吗,我听小怡说他考试第一名啊。”我眼眶含着泪:“我说是的,确诊过的。所以我得陪着他。他骂小怡我回去一定会教育的,真的很抱歉。”说完,我的眼泪吧嗒吧嗒就流下来。这老板娘身边一圈的后勤部、生活部全是她一个圈子的人,如果不跟她说明情况,日后豆的日子也会不好过,大家会以为他故意耍调皮然后会讨厌他。我这一个直白,一是真的难过,二是为了示弱。老板娘一看眼泪估计就心软了,她看似很同情地摸了摸豆的头:“你要乖乖听你妈妈的话。”看着豆那埋头苦吃傻傻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样子,我吃不下,泪水决堤,就这一天,层出不穷的问题,一直在道歉道歉道歉。
我回到宿舍冷静想了一下,现在豆周围的皇亲国戚也已经得罪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个校长的女儿跟他隔壁坐,这校长可不能得罪,再把校长女儿给骂了,我是吃不了兜着走吧。于是,我让老妈准备了一些家里特产,带豆一起送去给校长,然后趁机跟女儿搞好关系,豆这人一根筋,他只要觉得去了谁家,就跟谁是好朋友,校长住我楼下,我又邀请小姑娘到我宿舍玩了一会,告诉冯一:“这是你的好朋友,不能吵架,要一起玩哦。”可能是校长的女儿特别特别的内向,豆有保护欲,到后来他还真的从来都没骂过校长女儿,反倒还玩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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