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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不可承受之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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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22 21:43:2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以琳自闭症家园 于 2016-6-22 22:17 编辑

生命不可承受之不确定性
— —不确定性加剧自闭症儿童的焦虑和感统失调

作者:冯斌

今年二月十日出版的“Journal of autism  and Developmental  disorder ”学刊,发表了由伦敦大学心理学教授Elizabeth Pellicano主持的一份研究报告。它显示:自闭症儿童对外界环境中出现的不确定性的畏惧,不但会加剧他们焦虑心理,而且还加剧了他们感觉系统的过度敏感。
研究报告原文链接:
https://spectrumnews.org/news/un ... -anxiety-sensory-is

大概有84%的谱系孩子具有很高的焦虑心理,还有70%的谱系孩子有各种感统失调的表现。一直以来,有不少研究在探讨:是不是感统问题加剧了焦虑心理。而现在这个伦敦大学的研究进一步指明了不确定性、焦虑和感统失调三者间的相互关系。对外界不确定性的畏惧,为自己要面对不能预计和不能掌握的前途而担心,直接加剧了他们的焦虑心理,也让他们提高警觉,使得本来敏感的感觉系统更加敏感,甚至到了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程度。
         
在2014年,麻省理工学院的脑神经教授Pawan Sinha 提出了他的“挑衅论(provocative theory)”。他发现:自闭症谱系孩子往往无视一些事件发生前很重要的、很明显的预兆和线索。当事件发生时,他们往往会感到出乎意料,十分吃惊。因此,他推论:这个世界对自闭症谱系孩子来说,就像是一个”未知的恐惧“和“让他们不可预见更无从把握”的敌意的世界,他们仿佛要时时刻刻地处于一个充满“挑衅”的战场里。其根源之一就是他们对事物发生的不确定性的畏惧和无助。伦敦大学的这个研究也是从这个角度,进一步探索了谱系孩子面对事物不确定性时的心理,进而对其所造成的全身心的影响。
— —
几年前,我们全家首次参加了一个大巴旅行团:去美国南方旅游,而此前我们一直是自驾游,因为儿子闻森有自己种种的特殊需要,自驾游让我们可以提前准备和“预热”。但那时候我也想好了:一旦时机成熟,可以试试大巴旅游。
大巴旅游跟团走,好像一切都不用我们操心行,但对于闻森这个自闭症孩子来说,还是充满很多不确定性,足可以让他焦虑到如坐针毡。比如:“下一站我们要去哪里?下一家餐馆去哪里吃?吃什么?下一个景点我们可以待多久?导游会在那个时间放音乐还是录像?”等,这些对我们普通人来说根本不成问题,我们可以上车睡觉下车拍照。但是对一个谱系孩子来说,如果他比较敏感,并且也有感知外界的能力,这些就都成了折磨他的“恶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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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帮他一些,但是也不想帮他太多,因为旅行本身就是很好的训练课堂:既有很好的结构化又有些许不确定性。他必须要在生活中学会处理大大小小的不确定性,习惯有些事情不会由着他的愿望,会出乎他的意料和期望。这样可以减缓他的焦虑状态,从而可以提高他冷静处理和分析的能力。
在恐惧和焦虑下,这些孩子很容易出现“要么打要么逃(fight or flight)”的心理模式:要么用一些行为和情绪问题来表达自己的抗争,要么以退缩躲避来保护自己。要改变这一种恶性循环,从源头去体察到自闭症孩子对事物不确定性的独特畏惧和无助,帮助他们如何适应和处理那些不可预计的事件,才会从根源上帮助他们克服焦虑,提高理性。
我在那次大巴旅游后写了个博客,题名为“生命中不可承受之不确定性”,今天读到伦敦大学的这份研究报告,心有同感,特记之。

原博文重温:生命不可承受之不确定性
冯斌  发表于2009-7-7 03:05:50 新浪BLOG


过去我们一直是那种自主旅游:自己定好了目标行程,自己开车或坐飞机,一切自己掌握。而这一次随团游,去哪里住哪里吃哪里,连大小便都得跟着别人一起行动。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讲,我自己不可能在几天时间里跑那么多地方。而且,随团旅游对闻森有更大的好处,就是他必须参加一个集体,必须把自己付于别人的指挥下。本来这样被规划得很仔细很周到也很提前的安排,会很对闻森的胃口的。但是,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让我既感到意外又不感到意外。

本来这样的随团旅游,众人一爬上大巴,知道一切安排好了,上车睡觉或闭目养神,到时候导游一喊,大家起来就是了。而对闻森来说,这样的悠闲却成了一种折磨。因为他虽然知道了下一站去那个景点,但是他却不知道现在他身在何处,在那个州?那个城市?那条高速?什么时间?我们去早了还是去晚了?他有问不完的问题。我们回答不了,别人也不会知道,知道答案的那个司机和导游,闻森也知道他不能去打扰,所以这就成为了一种煎熬。对于任何年龄的普通的人来说,这样的原因会成为一种"心理煎熬"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我觉得对像闻森那样的孩子,这就是一个现实。

对于他来说,当他处于一个不可知或是不可尽知的环境中,对外界的不确定,引发了他内心的犹豫不安,而这份不安,引发了他的恐惧,这是人人需要的安全感。对安全的需要是从任何远始的人类祖先开始代代遗传的基本心理。任何人都需要这一份安全感,所不同的是,对于闻森来说,这一份安全感的触发点是如此之低,常常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防不胜防,束手无策。但是,这又是一份再合理再正常不过的心理需要,只不过需要我们加倍地敏感,加倍地细心。我在想在这次"崂山论剑"(以琳网友的聚会)中,一个议题是我想多讲讲的,也就是"每一个孩子之中,他有两个灵魂:一个是属于正常的孩子,一个是属于特殊的孩子",无论他是不是自闭症,还是其它的什么症,或者说他什么症也没有,但是他同样会有两个灵魂,或者说是一个灵魂却有两个方面。

话再说回来,上次那次南部的随团旅游中,当闻森终于明白了在旅途中,他是不可能知道一切困扰着他的问题的,所以,他内心中对不确定性的不安,就找到了另一个怪异的出口。那次我们也没有准备好,只让闻森带了他的几本书去,那次他带的书,一本是讲"蚯蚓"的,另一本讲什么,我忘了,但也是这样类型的。闻森的读书兴趣之独特,也可见一斑了。在那几天的旅途中,闻森就翻来覆去去地看这两本书,后来他就翻来覆去去问一个问题:“蚯蚓能钻进土里有多深呢?是一英寸呢?五英寸呢?还是十英寸呢?”

这个问题能回答得了吗?我只能告诉他,这是一个我们可能永远说不清的问题,没有人能知道蚯蚓最深能钻土里多深,深到具体的几英寸,没有人能回答得了。因为没有人能观察得到,没有办法去数尽天下的蚯蚓,自然也没有办法去知道蚯蚓最深能钻多深。但是闻森不接受我的解释,继续死打硬缠地要我回答他的问题,给出具体的数据来。从理论上我也明白这是他的焦虑所致,这是他因为无法满足自己对身处何地的不确定性的解释,转而到这个问题上来寻求一个具体的确切的能让他心安的答案出来,只不过我没办法告诉他车子现在在何地何处,我也同样没办法告诉他蚯蚓究竟能钻进土里有多深。

这次的旅行,我们自然多做了准备,我让闻森自己打点他需要带的东西,他把自己的玩具和书装了满满的一书包,他有了自己的寄托,也就不会在旅途中“一片担心无处诉”了。但是,这个世界对闻森来说,还是一个莫测深浅的世界,无处不在的不确定性,像敌人一样包围着他,威胁着他。这个焦虑被压服了,那一个担心还会冒上来,所以他只愿意走自己已经走过的路,只愿意吃自己已经尝过的饭,他知道自己走过的地方,应该不会有陷阱的,自己吃过的饭,不会有"感觉毒药"的你说他是"焦虑"也好,说他是"刻板"也好,说他是“胆小”也好,说他是“非洲大草原上的食草动物”也好,其实这只是他小心翼翼地走进生活的方式。

当然他也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过来了,无论是多么地小,多么地慢,多么地微不足道,多么地落后于同龄人。当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只手指头,轻轻地飞快地触摸了一下动物园里供小朋友们触摸的大蟒蛇时,我知道去年春天在首都动物园里时,他还不敢。当温顺的梅花鹿来身边觅食时,闻森只敢在后边轻轻地碰一下鹿;当小朋友们兴高采烈地围着鱼池去触摸魟鱼时,我得拉着闻森的手一起去摸魟鱼,那些在电影中作为"Mr.Ray"的小魟鱼,会象宠物狗一样用翅膀翻上来拍你的手;在伐木表演中,我们软硬兼施地拉着闻森上台和小朋友们一起表演,先是一段拉大锯,和大人操着真家伙锯原木,闻森心里有底了,下一场小朋友的表演,他竟然主动举手参加,这次是模仿山里人喊号子:“悠….荷!”。

我们乘船到了大海深处。船停了,我们下来静观四处:海天茫茫不见生物,等了片刻也毫无动静,闻森开始嘀咕我们是不是来错了来晚了一辈子也见不到鲸鱼了。但突然间,众人欢呼。远处有水柱冲天射出,有巨鲸共四头,相伴而行,最近时只百步之远,横空出海,悄然入水,造物精华,尽显眼底。

或许这就是我们想带着闻森走的路,无论这个世界看起来怎么对他是凶险莫测,多么地祸福难辩,我们的任务是牵着他的手,走到世界的一个角落,掀开帘子,让他看看这里面并没有妖魔,而有无与伦比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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