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才和应许之地的故事[/ALIGN]
阿才是个身高近170厘米的小伙子,今年已经20岁了。据他妈妈说,阿才3岁多时被发现智力落后,一直未能治好。如今虽已成年,但也只能说几句简单、无意义的话,不能上学,也从没有进过特殊机构进行康复训练。
我第一次见到阿才是 2011年9月10日的傍晚。那天,我驾车经过东莞、深圳交界处一条快速干道,猛然看到路边有一个小伙子手舞足蹈地向一辆飞驰而过的旅游大巴打招呼。一见此情景,我就意识到这个小伙子可能是患有自闭症,因无人照看,从家里走失的。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6岁自闭症儿童的父亲,对此人群有深入的了解。我马上靠路边停车,走过去查看,然后打电话报警,刚放下电话就见不远处一位妇女急匆匆向阿才跑来,一把拉住这个看起来单纯又快乐的小伙子。这位妇女目光里满是慈爱、忧伤和无奈。
这是阿才的妈妈。
原来,十几年前,阿才父母为讨生活,从广西老家到东莞租地种菜。因家乡也无人照顾阿才,就只好把阿才带在身边,一家人生活得很艰难。
阿才父母租种的菜地旁边是一条六车道的快速干道,走的大多是货柜车、泥头车等大型货车。阿才很喜欢到路边看来来往往飞奔的车辆,不给看就会大发脾气。他的父母忙于种菜,无暇照料,无奈,只能让他一个人呆在路边看汽车。为防止阿才越过马路发生危险,阿才父母又用一条布绳系住他的脚踝,布绳另一头则系在路边的树根上。就这样,阿才在路边看汽车来来往往,经常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这是他唯一的乐趣。有时,他还会悄悄扯掉布绳,四处乱跑。他妈妈如果在菜地里抬头看不见他,就只好放下手头活计,到处寻找。
后来我又几次驾车经过那个路段,几乎每次都能看见阿才在路边的树下“站岗”看汽车。心里不断在想,能不能给阿才找一个安全、有尊严又能学点东西的地方?但我也很清楚,这个想法实在是异想天开。首先是费用问题。现在深圳的特殊儿童训练机构每月的学费大都在3000元以上,这是收入微薄的菜农不可能承受的数字;其次,阿才不是深圳户籍,也不是东莞户籍,按照有关政策规定,他享受不到当地政府对残疾人的补贴,政府办的特殊机构也不会接受他;第三,他已经20岁,属于成年人。我们所知的特殊训练机构都是针对7岁以下儿童的,像他这样已经成年、智力程度不太好的残疾人即使有深圳或东莞户籍,有支付能力,也很难找到特殊训练机构或学校愿意接受他。
类似家里有阿才这样残疾人的外来工家庭,为数不少,是一个相当大的特殊群体。但他们却只能默默隐身在数量更为庞大、权益常常被忽视的外来人群中,是弱势群体中的弱势群体,不被发现,不被重视,在无奈中挣扎、求生。
如果有这样一个地方愿意接受他,那一定是个不可思议的人间天堂。我自己否定了自己,不抱希望。
但一个月后的一天,奇妙的事情却发生了。那天,我上网时突然无意中看到一个名为“深圳应许之地特殊教育机构”的博客网页。这个机构的目标服务对象主要是:1、非深圳户籍的孩子;2、18岁或以上的年龄;3、从外地来的工人,家里有残障小孩。对困难学生还可减免学费。
天啊,这几个招收条件简直就是为阿才度身定制的!谁会创办这样一个机构呢?真有这样一个机构吗?带着激动和疑问,当天下午我就迫不及待地和一个朋友一起来到位于深圳市南山区南新路的应许之地特殊教育机构。
应许之地特殊教育机构租住了一栋厂房中的三楼整层,建筑面积1200多平方米,设置了多个宽敞的功能教室,还有食堂和宿舍,设施齐备,场地整洁。大大小小20多个孩子正在上课,其中就有两三个和阿才年龄差不多的孩子。据老师介绍,他们这里分成大、小班,星期一到星期五上课,课程有手工、音乐、绘画、生活自理训练等。
我以前也去参观过不少类似的特殊训练机构,对这些机构的办学条件较为了解,显然,即使是放在全国来说,应许之地的办学条件也是属于一流的。
当我兴冲冲地在菜地找到正在浇水的阿才父母,和他们认真地谈论此事时,他们根据与我仅一面之缘以及长期被主流社会忽视的经历,理所当然地不相信会有一个这么好的地方,同时也非常忧虑学费问题。费了不少口舌,他们终于同意带阿才去试试看。
这次,我们见到了应许之地的创办人罗老师,一个身材高大、办事果断美国女人,一个充满爱心、虔诚的基督徒,靠自己的工作收入、社会捐款和少量收费苦苦支撑着这所机构。她详细了解了阿才的情况,当即决定让他免费入学。
这真是上帝的恩赐!阿才不但可以来这里参加特殊训练,吃住在这里,而且还是免费的!这真是个让人惊喜的消息!阿才的父母感激涕零!
但是,阿才的妈妈也有担忧。她告诉罗老师,因他们夫妇一直忙于生计,没有时间、也不懂正确的方法教育、训练阿才,阿才至今在穿衣、洗澡、上厕所等生活方面还有一些不能自理的地方。罗老师美国式地耸耸肩,用流利、略带口音的中文说:“没有关系,会有老师协助他并且教他的,如果他都懂了,他就不用来这里了,放心吧,他会进步的!”
2011年10月30日,经过体检合格的阿才入读应许之地。
现在,每当我再经过那条六车道的快速路,我总会看一眼那棵曾经系着阿才的树,脑海里不自觉地闪现出网上搜索出来的名词解释:应许之地,流奶和蜜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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