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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岁被我妈妈发现是孤独症,我就一点点的引导我妈逐渐的完成任务,我妈有时候还行,但是,你得时不时的盯着她,要不她就容易偏离轨道。那时候我发现我们城市最好的医院里的医生都不知道什么是孤独症,所以,我就生了一场病,让我妈去和他们普及一下。这下好了,若干的小护士们总是来借故偷偷看我,虽然我总是酷酷的不搭理她们,但是我仍然听到她们在背后议论:“他好帅哦!!!”在她们中间,我发现了好几个小师妹,呵呵,我这回明白了,为了让我们顺利完成任务,上面是做足了配套设施的,首先投入了一批老师,然后,在各个地方都安插了好多的内线,中间竟然不乏一些政府高官,还有我们小区的门卫啥的,他们是为了当像我妈这样的人灰心绝望时出来搭把手,为她指点迷津,让她知道,世上好人多,大家搭把手,一切都会过去。总来看我,我开始烦躁,你说我一个病人,偶尔大小便还不能控制好,总看啥呀?再有我超常的听觉系统告诉我我旁边的那个小男孩他的针头已经跑到血管外面了,他在大哭,他那个妈却一个劲的按着他,不让他去拔针,把我气的,拿一个香蕉就朝他针头扔过去了,这下子可开了锅了,他们家人一下子全跳到床前,查看针管,不一会发现针鼓了,就认为是我给弄鼓的,一边忙忙的叫护士,一边没忘了用眼睛狠狠的谴责我,这种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误会每天都不知道要上演多少遍,我已经习惯不去计较了,我妈一边忙着给人家道歉,一边还给了我一下子,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大喊一声:“相煎何太急!!”
这下,屋里刷的一下子全静下来了,大家全看着我,我低调的藏在棉被里,后悔刚才逞一时之快,但是晚了,我的威名以台风梅花的速度迅速传遍了整个楼层,还有不断蔓延之势,这下子,连医生都认为:孤独症就是天才!你看某某病房的小孩,他妈妈揍了他一下,他就说:“相煎何太急”,你说,才3岁的孩子,就知道和他妈妈“本是同根生”。我无语呀,知识分子果然很可怕,这都哪跟哪呀,怪不得我们孤独症的孩子没有想象力,原来越接近生命本质,就越不需要那些没有用的东西。你说,我当时本来想说:“不及汪伦送我情”的,后来嫌字多,就改说那个了,可他们怎么就能联想成这样。所以,这次普及孤独症以基本失败告终,但是,福祸相依,我也因为这件事情而有了一个哥哥。
我旁边的小男孩的妈妈在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跟我妈说:“我觉得你儿子的情况和我们院里有一个孩子非常像,但是,他非常的严重,而你儿子,我觉得就是【尘埃落定】里面的那个二少爷,别人都说他是傻瓜,但其实,他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这下不光我妈好奇,连我都想知道那个二少爷是何许人也,后来,我一出院,我妈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尘埃落定】,等她看完,我简单也翻了一下,那个二少爷跟我是有点像,但是,距离还是很大的,所以,我看完就给撕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且说当时光景,我妈马上就和人家搭上话了,这我才知道,那个阿姨在一个叫做【福利院】的地方工作,就是有的爸爸妈妈不愿意要自己的孩子了,或者没有人照料的孩子,就都要送到那样的一个地方去,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有爸爸妈妈不要自己的孩子呢?有再多的困难也应该一起去面对努力克服不是吗?如果爸爸妈妈都不要自己的孩子了,还会有谁真心实意的对待这个孩子呢?可是,就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听说里面的孩子还不少。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哥哥的消息。
我病好之后,很快,妈妈就领我去了这个叫福利院的地方,那里面有好多的小朋友,都有他们各自的领导在旁边跟着,他们都是执行任务失败了,没有找到真正心中有爱的人做父母,有的,还没等到他们施法术,父母就逃之夭夭了,比如,有一个孩子是唇腭裂,他正跟他们领导抱怨:“你还说我努力不够,我爹娘一看到我,跟本就没给我机会,就把我扔到桥洞下了,把我气得都想回去了。”领导就是领导,总是恩威并重,这不,他们领导马上就换了嘴脸,说:“别呀,你别着急,我这已经安排完了,你的下一任父母是人间的天使,他们会加倍弥补你的,而且,你没有别的任务了,他们能找到你,你的任务就完成了。”那个臭小子还不知足:“那啥时候他们才能来呀?”领导不悦了:“该来的时候自然就会来了,现在没来是说明他们还在修炼晋级,分数及格了自然就会来的,这是着急的事吗?”那个臭小子心满意足的睡去了,这样的对话比比皆是,我的眼睛耳朵都不够用了,突然,我的心像被谁狠狠的锤了一下,我慢慢转身,然后,我看到了角落里的哥哥。他一个人静静的坐着,茫然的看着窗外。我那个傻瓜妈妈一下子跑过去了,在一片嘈杂中紧紧的抱着哥哥,哭了。我被她弄得昏头障脑,不明白她又哪根筋不对了,这时候,哥哥转过头了,我看到他的脸,脑子里就轰的只剩下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怎么会是他?我的大师兄???
在训练班时,大师兄是我们的楷模,他像人类的标本一样各类功课遥遥领先在我们前面,他能达到的永远都是我们可望不可即的高度,大师兄温文尔雅,玉树临风,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不知道谋杀了多少芳心。我们没毕业,大师兄就去执行特别任务了,告别仪式上,领导循例讲话:“在没有爱的人心里面去种下爱的种子,让他们能够拥有爱并懂得责任,这是基本上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这个同志志愿去完成这样挑战极限的任务,是和我们一贯的帮助和领导分不开的,是和我们一贯认真执行教育方针,是和我们社会的稳定、和谐分不开的-----”最后,领导成功的把我们都说睡着了,大师兄啥时候走的我们都不知道。可是,竟然在这里,我又遇到了大师兄,我的那个风采迷人的大师兄瘦骨嶙嶙的坐在角落里,我的那个指甲长度都保持在标准毫米数的大师兄神色黯然的坐在角落里,我的那个聪明智慧无人能敌的大师兄心灰意冷的坐在角落里,我的眼泪在心里炸开了堤坝,我双颊通红,两眼冒火直奔大师兄就去了,我要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可是,还没等我跑两步,我就被我那个天才老妈一把拽住:“儿子呀,你也喜欢哥哥,是吧!”她带着满脸的鼻涕眼泪,把我和大师兄一起搂在了怀里,还跟别人说:“看把我儿子乐的,从今天开始,我就有两儿子了,儿子,这就是你哥哥了。”
我根本就没有功夫搭理她,你说我气成这样,她就愣是看出来我高兴,她这一辈子就是这样,根本就不懂我,却自以为学了点想法解读就懂我了,我这不能理她,现在不是教育她的时候,我终于和大师兄面对面了。大师兄满面尘灰烟火色,眼睛里面的光彩已经不再,我们用我们的语言嗖嗖嗖的完成了要是我妈得唠个三天三夜也唠不完的话。
我:师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师兄:没什么。只是任务失败了,我觉得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所以对人生、对人性开始不那么自信了。
我:师兄,不要这样,错不在你,毕竟有些人是永远没法做天使的,我们尽力就行了。
师兄(惨淡一笑):我总觉得还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我的父母条件和情况都还可以,本来,我们很快就可以成功了,但是,没想到他们就放弃了”
我:大师兄,那你也用不着这么折磨自己呀!
师兄:我不是折磨自己,我只是替他们难过。其实,他们决定放弃我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年,他们不是没有努力,但是,他们坚持不下去了,他们过不了明明没有希望,但是还要坚持下去创造希望的日子,他们吵架要离婚认为我是一切不幸的根源,其实,在这样的日子里面,我已经知道,他们要遗弃我。那天,他们给我吃好多好吃的,一个劲的给我吃我最爱吃的果冻,我就知道了。我手里攥着一个亲亲果冻,被他们放到了一个广场上。人山人海中,他们认为我看不到躲在树后面的他们,但是,我找了过去,搂了妈妈一下,他们两个痛哭出声,我转身就跑开了,我不忍心他们那么难过,毕竟,他们曾经那么憧憬我的出生,那么认真的做胎教做产检,那么多次看着熟睡的我微笑,他们一次次认真的教我叫爸爸妈妈,他们小心翼翼的教我学爬学走路,他们一次次紧紧抱住我,告诉我他们对我的爱,他们天天亲我的脸,亲我的额头,他们恨不得把全世界最贵最好的东西全都给我---我觉得他们那么那么的好,所以,我想要他们和我一样做尘世里的天使,就没有变成他们所期待的样子,希望能够让他们进步快一点,没想到-----其实,当潘多拉师姐把所有的苦难都放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解药留到了最后,那就是希望,没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最后就仍是凡人,前面的苦难就都白受了,坚持下来了,就是天使,因为有天使,才使得希望永远在人间。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不知道吗?我跑开后,把自己埋在了人海中,当我再回头的时候,他们已经走掉了,我回到那棵树下,像释迦摩尼一样,我等了他们三天三夜,我害怕他们万一是不小心和我走散的,我害怕他们万一后悔了呢?三天后,我把手里的果冻扔进垃圾桶,我在垃圾桶里面捡剩菜剩饭吃,捡白菜帮子吃,捡烟头捡纸片捡一切垃圾吃,只是,我再也不吃果冻了。然后,老天爷配合着下大雨了,偌大的广场上除了我就只有树了。这时候,咱们领导来了,非得让我回去,我不走,我不信,在人间,我找不到希望,找不到无论我是什么样子,都对我始终如一的纯粹的爱!领导叹了口气,无奈的挥了挥手,一个级别很低的师弟来了,在人间他不是天使但是化身成了警察,他冒着大雨,在树下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我,他抱着我,把我送到了医院,他问问了我很多,父母叫啥名啥的,我打死也不说,那个小师弟因为毕竟有点天使的慧根,他总是认为我是自己走丢的,就开始到处查有没有报案走丢孩子的,后来电视里播出启示的时候,我偷偷拜托领导去了一趟我父母家,事实上没有了我的那个家已经就只是一间房子了,我妈一遍遍的摸着电视上我的照片,播完演广告了,她还在摸,我和领导说,如果可以,给他们一点忘情水吧,让他们从此可以忘记我的存在,因为如果没有我,他们是不是就真的可以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了呢?免得他们在想,会不会有人去欺负一个连他们都不愿意面对的孩子呢?这个孩子会不会吃饱?会不会穿暖?会不会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光着脚拣垃圾吃呢?咱们领导看着我,说了一句非常有文采的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知道是在说我,还是在说我的父母。我继续恳求,领导断然拒绝。我和领导翻脸了:“你说他们只是一个平凡的凡人,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一个天使放到他们家,他们受不了,逃跑了,你让他们从此担我惊忧我扰,他们还能生活吗?”领导冷笑:“这世间哪里还有比生命更为珍贵的礼物,他们放弃了,还想再要什么?”
我觉得是我不好,如果,我再努力一些,会不会就不是今天的局面了呢?
我抓起哥哥的手就要咬醒他,你说,他怎么这么执迷不悟呢?我妈手疾眼快的就把我们两个分开了,于是,我们就仍然保持着在我妈看来是相亲相爱的姿势。我冷冷地对哥哥说:“我发现你现在不光光是孤独症了,你是不是智力也出现问题了呢?你说你挑战啥不好你还挑战上人性了?你以为你是谁?是谁都可以做天使的吗?是谁都可以做天使他妈而且一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天的吗?那么多能做的或者像我妈这样放点水能勉强及格的你不挑,你非要挑战不可能的,你说你不是有病吗?你是不是脑袋让门挤了?你赶紧回去吧,愁死我了!”“你别说了,说了也白说,他不会听的”我抬头,看到我们领导在我们边上的窗台上飘着,我一下子就挣脱了妈妈,朝他就奔去了:“你就行行好,把他带回去吧。这世间连父母都放弃了,你让他到哪里去找希望?哪里还会有人能够将他妥善收藏,免他惊,免他扰,免他颠沛流离,你上哪去找去呢?你找的着吗?!!!”领导飘走:“我支持他!”我气的拿起遥控器就想砸他,我妈手疾眼快的抢了下来,我在她身上直磕头,气死我了!
回家后的好几天,我都缓不过劲来,闭上眼睛,就听到哥哥温文尔雅的声音:“你能给他们点忘情水吗?”我捂着耳朵实在是不想听到,我妈妈那两天也是情绪非常的低落,她都没有心思管我了,只要一闲下来,就喃喃的在那说: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我儿子虽然很可怜,但他还有我,可是那个孩子呢?有的时候,她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你说,看到师兄这个样子,她以为我很好受吗?
从那以后,我妈只要有空就去看哥哥,总给他买这样买那样的好吃的,我每样尝一下,她还不让我吃,“去去去,你总能吃着,这个给哥哥。”哼,我还不稀罕吃了呢!
妈妈去看哥哥回来,总是要难过好几天。有一次,她回来跟我说,哥哥已经不穿衣服了,只要给他穿衣服,他就撕成一条条的,我更加的瞧不起我妈,哥哥的灵魂早已自由,为什么肉体还要受到束缚?再说,有谁是穿着衣服被生下来的吗?再后来,她说哥哥连被子都撕掉了,她到处求人去给哥哥做了一个赛手服面料的衣服和被子,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撕不了衣服哥哥会少了很多的乐趣;再后来,她又让五姨夫去给哥哥做了一个新床板;再后来,她听说要把哥哥送到一个叫精神病院的地方,虽然我妈对精神病院很感冒,但是,她总想着“树挪死,人挪活”,可是人家不收哥哥。妈妈又发挥她小强的精神,去找了卫生局的局长,可怜难为这局长虽然是我们的人,但是,跟妈妈只见了一次,跟本就想不起来她是谁,妈妈于是发挥她厚脸皮的功力,最后,到底让卫生局长亲自给精神病院打了个电话,人家同意接手了。但是,院长说了,目前,国内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是摸索着治疗,而且,使用药物有没有副作用这都不好说。就这样,也把我妈乐的屁颠屁颠的,我能理解,因为,她就自动给翻译成这样了:“虽然没有成型的经验,但是,我们可以努力尝试,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几经周折,哥哥去了精神病院。
现在,两年过去了。
妈妈回来说:哥哥看到她就抱住她了,哥哥从来都不会这么对人表达亲近,连医生都很奇怪。我冷笑:那还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妈妈回来说:哥哥能自己吃饭了,好棒!我大喜:哥哥又恢复对人类的信心了?!。妈妈回来说:那里面的病人都对哥哥可好了,他们的好吃的,哥哥可以随便吃,但是,他们之间是不可以随便吃的。然后,妈妈又说:原来,精神病院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说这话的时候,她别有用心的看了我一眼,我不屑一顾。我还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吗?她在担心,如果有一天,她先走了一步,我会不会也要去那里呢?我瞧不起她就在这里:你说你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研究自己该干啥,天天想那些没有用的,等你交差的时候,自然会有别的人来接替你的任务,没准比你还强呢?非得逼我用一个成语来形容你:杞人忧天!
再后来,妈妈回来说:哥哥能穿衣服了。呵呵,我的那个傻瓜妈妈就去花红柳绿的买了好几套衣服给哥哥,其中,有一套黄色海绵宝宝的可漂亮了,她还给自己买了一套粉色的,和哥哥穿亲子的,我那个如花无缺般温文尔雅的哥哥永远也不会让人难堪,更不会让女人难堪,尤其不会让老女人难堪,看着哥哥面不改色的穿着那套可笑的衣服,我忍不住大笑,在笑声中,我看到我们领导纷飞在黄色和粉色的光影中,这下连哥哥都乐了,你说我们领导那么胖,还能飞的那么灵活。我妈看我们了,她也傻笑起来,她一笑,我发现,她脸上已经有皱纹了,可是,敝帚自珍,我还是觉得她是一个美丽的妈妈,哥哥也同意了我的看法。阳光透过层层的树荫照在我们身上,我的妈妈,这时候你其实已经达到了你想要的的人生最高境界:快乐 平静 满足
而我的哥哥,正在吃妈妈给他带来的亲亲果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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