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Q是一名儿童孤独症患儿,几经周折,家住海淀区的小Q被允许到家所属片区的小学上学。但是由于一封信,他不能再去上学了。
事件回放:多名家长联名要自闭症患儿退学
小Q喜欢学校。但是因为患有孤独症,小Q只能对自己感兴趣的课程表现出注意,而自己不感兴趣的则完全不在意,而且经常会扰乱课堂秩序。学校安排小Q轮班就读:今天在一个班,明天换另一个班。同学都挺喜欢小Q,但是很快这种特殊的制度被40名家长的联名信结束了。
“40名家长联名写信给学校,说小Q有精神疾病,不能和他们的孩子一起上学。要求小Q必须退学,学校最后不让小Q上学了。”知情人非常难过地告诉记者,“小Q的父母担心一旦退学,小Q以后都没办法去其他学校随班就读。一旦有了先例,孩子将来随班就读将会非常困难。”
“学校如无特殊原因,不得随意让随班就读残疾学生停学、停课或停止参加学校和班级的各项活动。智力残疾学生通过随班就读,其学习能力、社会适应能力有明显改善,能跟上普通学生学习进度的,应当不再视为随班就读对象。”尽管原国家教委1994年7月21日颁布的《关于开展残疾儿童少年随班就读工作的试行办法》(颁布文号:教基[1994]16号,下简称《试行办法》)中明确规定了此条,但是由于数量不少的家长联名要求,学校也有了“维持正常教育”这个特殊原因了。
到截稿之时,联名写信的家长和小Q的家长都未就此事接受正面采访。所有信息由一些知情人提供而来,还无法还原整个事件的原貌。
目前,我们只知道事情的结果,小Q不能再去上学了。
家长:我们的孩子上学是真的“求”学
小Q的事情不只会发生在一家。类似的情况比比皆是。许多低龄特殊儿童的家长最关心的就是孩子上学的问题。
“残疾儿童少年随班就读,应当就近入学。在城市和交通便利的地区,也可以相对集中在指定学校就读。”同时,《试行办法》中也标明“普通学校应当依法接收本校服务范围内能够在校学习的残疾儿童少年随班就读,不得拒绝。”
“条例都没有用,校长说收,那就收,不打动校长,有法律也没用。”一位家长解释得十分直白。
“我们的孩子上学得靠我们自己求!”许女士是一名轻度自闭症患儿的母亲,提及孩子上学的事情,一直平静的面容突然消失,极力克制自己激动情绪的她,声音略微颤抖,“我找到朝阳区教委专门管特殊儿童随班就读的人,我问我的孩子能在哪个学校随班就读,他说他不知道!我问他如果我的孩子可能得需要一个成年人陪读,他说绝对不行!他根本就不了解这些孩子,怎么知道如何安排他们上学?!”
许女士的孩子今年5岁半,许女士找到学校校长,拿出了孩子的照片、作业、绘画作品,讲述了孩子的种种,终于校长基本同意接受孩子进入学前班,“上了学前班,如果情况好,就可以让他继续上学了。”许女士本身是知名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熟知所有对特殊儿童教育法律的条款,可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就学,她没有用硬性的法律来解决问题,而是和大部分母亲一样,用唤起同情来换取孩子正常受教育的权利。
“也有家庭环境好的,找一个远郊地区的农村学校,捐助个几十万,然后把孩子放进学校里,校长还很重视。”一位家长告诉记者,有的家长是这样解决了孩子的就学问题。
为了孩子,这些家长不是“求”,就是“买”。“就是这样,说不定还有某天就得被学校要求退学。”另一位家长一想到孩子随时可能失学,担忧之情笼上眉梢。
在遇见这些家长之前,我没有想过,《阿甘正传》里阿甘的母亲为轻度弱智的儿子求学的一幕不只发生在电影银幕上。一个个家长的现实讲述告诉我,让特殊儿童随班就读,法律、条例不如眼泪和金钱有用。
学校:我们能做的就那么多
康康也是一名自闭症患儿,今年9岁半了,康康的父母很高兴,自己的孩子上了2年级,每天上半天课,剩下半天就由家人带着去活动,或者做康复训练。康康妈妈非常清秀,身上带有中国女性特有的柔韧的特性,讲述孩子的时候声音温柔,康康现在在新源西里小学上学。“这个学校每年有一个特殊儿童班,2个老师,单独上课,有两个自闭症孩子的名额。这在这么多学校里,很难得了。”康康的父母对学校很满意,“这样的学校在现在就算是非常难得的了。康康很幸运。”康康的父母保证孩子正常上学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我们不得而知。
“学校应当安排残疾学生与普通学生一起学习、活动,补偿生理和心理缺陷,使其受到适于自身发展所需要的教育和训练,在德、智、体诸方面得到全面发展。”“在普通学校随班就读的残疾儿童少年每班以1至2人为宜,最多不超过3人。”《试行办法》在新源西里小学得到了真正贯彻执行。
“他们不希望外界宣传,”当记者表示出这么优秀的典型应该宣传的时候,有人却劝阻道,“他们能承接的学生也就那么多了,一宣传更多的人都跑这个学校去了,学校压力大了,可能连这几个孩子也不收了。”
“带这样的孩子不比带几十个普通孩子轻松,现在一般学校的编制来看,没办法接纳更多的孩子,一个学校能教5到10个这样的孩子就不得了。专业培训、饮食、安全、教学等等都得注意。”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校长这样告诉记者,“我不能说学校不想帮孩子,实在是能力有限。单就职业培训这一项就得耗费巨大,国家给钱大部分用在建立资源教室上了,其实对硬件的投入不如教师培训的收益率高。”
“城里的学校基本是不接收的,”一位母亲讲述了有一名特殊孩子被人大附小劝退的事情后,思索着说道,“看来也就只能把孩子送到郊县学校去了。”
“我们不要求孩子能学什么,能让孩子不脱离社会就好。”康康的母亲对孩子上学的重要性这样认为。
老师:对孩子我们无能为力
《试行办法》中规定“学校要采取多种形式,加强对残疾学生家长的培训,使他们了解其子女的心理、生理特点,基本的教育训练方法和辅助用具的选配、使用、保养常识,对其子女做好家庭教育训练工作。”而就目前情况来看,家长所掌握的相关知识远远多于普通教师。所以残障儿童的家长往往会要求陪读。
“我们要求陪读是在减轻学校的压力,”家长们对自己的要求如此解释,“陪读家长知道怎么照顾孩子,一般老师没精力照顾我们这样的孩子。但是学校觉得有个成人在课堂里会扰乱教学秩序。”
“在实行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今天,什么样的孩子都有接受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权利,所以在我们学校的试教区范围里,有个弱智儿童(我不知道这个词是否用得恰当)放在我们班级里跟班随读。我们老师倒不是想推卸什么责任,和家长做了好多工作,希望家长能将小孩放到特殊的学校接受教育,这样小孩确实能学到一点有用的东西,可家长认为小孩太小,自理能力差,硬是要放在同龄学生中一起学习。那个在我们班就读的学生,不仅不懂得学习,不知道要写作业,要读书,还要妨碍别人,在上课时大声唱歌,大声说话,撕本子,离开座位丢垃圾,跑进厕所去方便,下课还要去抢同学的橡皮,铅笔什么的。总之如果她能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哪怕)学习成绩差一点,我们老师就很满足了,可现实中她总令人头疼。”一名老师在自己的博客里描述了自己的苦恼。
“学校不是让学生一定要学会什么,应该是学生需要什么,能学会什么,”一名家长在亲自到美国、日本等地考察之后,总结道,“现在教育的问题不是老师的教学技能问题,是理念的问题。为什么残疾孩子一定要百分百适应社会,为什么不是社会来适应他们?在美国,只有一个食指能动的孩子也可以在普通学校上学,咱们这里可以吗?可能吗?”
记者手记:
在采访的过程中,写作的过程中,我始终觉得很难过。
我希望我能帮助这些孩子,这些家庭。哪怕一点点都好。
小Q至今还不能回到学校,也许明天还将有更多和他一样的孩子因为这样那样的“特殊原因”不得不离开学校。每个儿童都有平等的受教育权利,但对于残障儿童来说,这样的权利在现实中如同深秋的落叶,在人们的歧视与排斥中随时可能落入尘土中。
TheKid from heaven,everyone.(孩子来自天堂,每一个都是。)[/ALIG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