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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青岛以琳后，一直想写一点关于孩子的文字，无奈忙于工作，一直难以实现。今将灿灿的一点生活记事发在这里，这是应我单位副刊编辑之约写的一篇文章，也算是对所有关心灿灿的人的一个回应。虽然生活和工作的内容全然不同于在以琳了，但我一直怀念在以琳的那段生活，想念和我们朝夕相处的老师们和家长们，还有那些我们为之而聚在一起、为之而付出的孩子们。祝愿以琳发展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好，祝愿以琳的孩子们自然、健康、快乐地成长！——灿灿爸爸
带灿灿学游泳
这个夏天，我开始带灿灿学习游泳。在这之前，我曾经带过几个人学习游泳，但像灿灿这样小的人还是第一个，他今年四岁。
然而我对带好他充满信心。这信心来源于我的泅水经历，来源于我对水的体验、感受和理解。在喜欢自己闯世界的年龄里，我东南西北地走，说游侠也好，说天马行空也好，反正是那么一种状态。春水悠悠，大水无涯，烟水浩淼，天水茫茫，那是一种意境。我喜欢游水，从游泳池到我居住城市周围的两座水库，再到江、河、湖、海，凡是我走过的地方，凡是有水的地方，只要有时间和可能，我都像在响应召唤一样：走入水中。足印点点，水痕依依，这颇有点浪漫主义色彩。游野了，甚至不愿再回到游泳池，觉得那里缺少想像力。
但带灿灿学游泳的首选还是游泳池，因为这是城里孩子学游泳最好的地方了。在石家庄，我住的地方离平安公园、碧海天水上健身中心两个地方较近，相对方便。于是带灿灿到那里。平安公园是露天的，仰头见天，低头识水，似乎少了些束缚。而池水周围遍布亭台和树木，透过树隙可以看街上往来穿梭的汽车。虽然条件差些，但接近自然，可以陶冶孩子。仲夏之日，夕阳西下，晚风吹拂，而这个时候，灿灿也正好从天童幼儿园走出来，结束了一天园里的规规矩矩生活。如果他愿意，我便带他走向自由的水域。坐落在富强大街电力小区的碧海天水上健身中心是一个室内游泳馆，春夏秋冬，常年开放。一张次卡票可以长期用，游泳一般不限时间，最人性化的地方是游完可以温水洗浴，这很适合孩子。
灿灿学游泳有个优势，他喜欢水。这是澡盆里的发现。在他小的时候，家里给他买了个粉色的塑料澡盆，这种颜色柔和、温暖、亲切。开始托着他洗，后来让他坐在水中，扶着他洗。他的表情舒缓、放松，偶有云朵般笑容绽开在脸上，表明他很欣赏、很享受。再大点，他会玩了，进澡盆前就给他准备了水舀、小水壶等玩具，他一边玩，大人一边给他洗，他竟然乐不思蜀！哗哗的搅水声、倒水声，伴着他咯咯的笑声，他把整整一个洗澡间变成了一个童话世界。去年我们在青岛住，虽在海边，他下海的机会却不多。朋友一家要出国赴纽约，我们以一起出游的方式为他们送行。7月的一天，我们两家来到崂山脚下的流清河海边。朋友的女儿大灿灿一点，灿灿叫她康琪姐姐。康琪平时比较腼腆，可是那天，两个孩子一到海边都兴奋起来。本来没准备让他们下水，所以连泳装也没有带。康琪时而在海水中站立，看海浪怎样涌过来包围自己，挖空吞噬脚下的沙子；时而迎着波浪走去，一任浪花拍打自己的胸脯。为让她尽兴，我或扶着或抱着她往深海处走，“到中流击水”，见识磅礴，见识汹涌。而灿灿在沙滩上奔跑着，追逐着浪花。他在沙滩上挖坑存水，或捧水往沙坑里放，大有“愚公移山”的劲头；或运沙往高堆筑，往返奔忙，像一只辛勤的蚂蚁，乐此不疲，全然不顾烈日和海浪对他构成的威胁。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青岛整个夏天最热的一天，灿灿被烤晒得像一只煮熟的大虾，后来他和康琪身上都脱了一层皮，而灿灿由于全身赤裸并在沙滩上玩的时间长，更有些惨不忍睹。
这情景让我想起了泰戈尔写秀嫩天真的儿童的新月之国的诗集《新月集》。在一首《海边》的诗里，他写道：
“孩子们会集在无边无际的世界的海边。
无垠的天穹静止的临于头上,不息的海水在足下汹涌。孩子们会集在无边无际的世界的海边,叫着,跳着。
他们拿沙来建筑房屋,拿空贝壳来做游戏。他们把落叶编成了船,笑嘻嘻地把它们放到大海上。孩子们在世界的海边,做他们的游戏。
大海哗笑着涌起波浪,而海滩的微笑荡漾着淡淡的光芒.致人死命的波涛,对着孩子们唱无意义的歌曲,就像一个母亲在摇动她孩子的摇篮时一样。大海和孩子们一同游戏,而海滩的微笑荡漾着淡淡的光芒。”
灿灿就在泰戈尔描写的世界里。他喜欢水，喜欢游戏，喜欢是学习的动力。他也不怕危险，因为他天真，不识水深火热。有道是无知者无畏，不知危险，所以不缩手缩脚，这是孩子学游泳的第一个好处；第二，手脚乱动。孩子们在水里就像一群水鸭子，霹雳扑楞地闹、玩，想让他们斯文一点都难。这“动”正是学游泳需要的。相比之下，大人学游泳就比较理性，他们时时刻刻想着自己在学游泳；他们知道自己身体僵硬，所以不容易学会；他们时而有信心，时而生怀疑；他们游两下，歇一会儿，看一会儿，怕呛水，再怕酸鼻子，再怕淹着，哎呀呀！在水中就是这样：动则浮，静则沉。
我是想在兴趣中、在玩的过程中把灿灿带入学游泳的意义上、目的里。他的技艺应该是在有了切实的水性之后无意中掌握的，不必刻意雕琢，所以我放开让他在水里玩，他可以任意在水池里手舞足蹈，尽享童趣。让他识水、适水、戏水，培养他水趣、水感、水情。我不忙于教他姿势，特别是蛙式、蝶式、仰式、自由式这四个名式。因为我认为现在还不是教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在游泳馆里，有时他和一群学游泳班的小哥哥、小姐姐们遇在一起，同池学艺，哥哥姐姐们认真、严肃，绷着小脸，比划着同一个动作。而灿灿就像一名游击队员，东走西转，有时跑到大人身旁突然向其撩水，人家一声“断喝",他看看人家，灿烂一笑，跑掉了。
姿势肯定要讲究，但应是在“会游”的基础上研究、建立并定格。功到自然成，荀子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行云流水这样一种意境决非没有经过尴尬。这好像学骑自行车，肯定有摔倒的经历；而骑不稳，谈何姿势美。人初学泳，下水后本能的动作就是“狗刨”，手忙脚乱，你双臂如果不高频率地刨，不就淹着了吗？想一想，狗和我们差不多，大部分时间在陆地上，下水后自然也紧张，说不定它怎麽着急呢。“狗刨”虽然姿势不美，不够洒脱，魅力上有点缺陷，但实际、实惠、实用。相比之下，蛙泳的姿势就美多了，毕竟，青蛙是水陆两栖动物，而一提到蛙，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水，池塘、河渠，“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蛙似乎天生就是游泳的，头是流线型的，四肢对称，前肢短，后肢长，趾有蹼，游起来几乎没有波纹，没有声响，是一种天衣无缝的感觉。好的游泳就是浪花小、声音小。蝶泳很痛快，很好看，好像蝶飞蝶舞，一闪一闪在水面跳跃。而自由泳、仰泳，双臂轮番击水，有弧线、有起伏、有节奏，简直就是一首韵律。罗丹认为，人体是我们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而人体一到水中：婉柔、流畅、飘忽，梦幻的美；线条、姿势、动感，诗意的美。这就是水的奥妙、魔力。不管是蛙泳、蝶泳，还是仰泳、自由泳，人体在运动中又自然的保持着对称和平衡，这样可以均衡吃水，保持平稳，控制飘浮，控制方向，呈现你在水面上的优雅和从容。中国传统建筑一个特点就是讲究对称，这样看上去，稳重、大方，没有失重感。你可以从一座建筑找到一条中轴线，你也可以在一片规摸的建筑群中找到中轴线，像故宫，从天安门到北宫门，甚至可以延长，从前门到景山顶，南北一线穿，平衡、庄重，气势磅礴。造船最讲究平衡吃水，因此我们从前头看，船身总像个等腰的倒三角形。
这些东西不可能跟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说清，他也不可能听懂。但我指导他时可以深入浅出、画龙点睛、有的放矢。在游泳池，灿灿意识不到我在带他学游泳，而我也大多数时间往旁边一站，或靠在那，或坐在那，看他表演。他是演员，有充分的表演创作空间；我是观众，有大量的观察评价机会。我在关键时对他喊一句话，扶他一下，但这可能包含着学游泳的道理。我看到他在进步。刚开始下水时，孩子的天性促使他跑动、玩耍，可他被齐腰深的水“拥护”着，腿不由己，身不由己。他偏偏喜欢撩水，有时往小朋友身上撩，有时往滑梯上撩，有时干脆往空中撩。这个时候掌握不了平衡，重心一倾便一个仰式趔趄浸入水中，霎那间淹了个实在。我过去帮一下忙，或看他自己爬起来，说两个字：“没事”，像在陆地上一样。在陆地上他摔到了，我站在旁边，常常平静地说四个字：“起来，没事”。他习惯了，不期望我什麽，知道我不会大惊小怪。所以，后来当他再倒入水中自己有能力爬起来时，他便双手一抹脸，晕眩消失了，定睛一看，我在看着他，于是莞尔一笑，跑着玩他的去了。而现在，他基本能控制、左右自己的身体了，跑、跳、撩水，几乎不会倒在水中。即使从陡峭的滑梯上滑下来淹入水中，他也会很快地站起来。最近有两次，他故意将头扎进水里，好像在找潜水的感觉，抑或是蛙泳的雏形？或者就是本能的玩。哲学一点说，他有点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靠近了。
学游泳免不了嘴里要进水。我对灿灿喝几口水并不在意，有点在意的是水脏时，因为会游泳必须会含水、吐水。大人学游泳时，怕嘴里进水，怕呛、怕酸鼻子，于是紧闭双唇，精神紧张，可一会就受不了。当一旦挺不住时，嘴就像决堤一样，水突然灌满了，这时你才难受至极呢，甚至出现险情。所以，嘴应该像在陆地一样处于自然状态，水抚偎着唇；或故意张开点，水进来后再吐出去、吹出去。这样，在平静的大水域，如水库、天然湖，你显的悠然自得、颇生魅力。我在电视的一个画面上看到80多岁的邓小平在北戴河游泳，他含水、吹水，稳健、从容，“胜似闲庭信步”。我不让灿灿练喝水，但他有时不自主地喝了或故意喝着玩，我告诉他要立即吐出来而不要喝掉，这其实也是练习、适应。什麽时候嘴和水相处自然了，什麽时候游泳就见到了功夫。
学会游泳，还要学会四肢协调运动。如果四肢的积极性调动不起来，势必事倍功半，甚至黄粱一梦。初学可能用臂不会用腿，用腿不会用手。大部分人习惯于用手臂带动身体，不累才怪呢。两只瘦胳臂和身体比起来，身体是庞然大物。用它拉身体，用一句法律术语说，叫显失公平。胳臂拧不过大腿。腿是有力的，用腿蹬水夹水，局面就可以大大改观，所谓调动两腿，搞活全身。青蛙的两条后腿长，可能是造物主考虑到它要游泳。我满意的是自灿灿学游泳开始，在水中就没有束缚他手脚。有一次，我带他到深水池让他体验浮力，我托着他前行，这时，灿灿妈妈过来牵住他两只手往前拉，我立即叫她放开，“不要束缚他的手，这是在水中最不可用的”，我说。妈妈放开了，但灿灿又搂住了我脖子。“这不是一样吗?他的胳臂还是不能动”，灿灿妈妈说。“这不一样，他的胳臂可以随时松开”，我说。在碧海天游泳馆，我看到一位母亲每次拽着他儿子的手学，可谓手把手，但收效不大，孩子越来越粘手、胆小。这好像抱孩子淌河，淌过几次了，孩子对淌河吃水无什感受。
游泳是个实践的活儿。每个人都有像牛一样的学的阶段。从“牛游”到“云游”，应该是一个漫长的勤奋过程。你可能游了多次也没有起色，但只要坚持，有一天你会突然发现浮起来了，漂起来了，你不胜惊喜，立刻有了信心。这也是个哲学原理：量的积累变成质的飞跃。有人好奇，说你说了半天，灿灿学的怎麽样了？灿灿妈妈也说，你什么时候教他学会游了？其实我认为，对孩子学游泳的心态这样比较好：既不是守株待兔，也不是拔苗助长。灿灿当然学得不错，我很满意。从开学到现在，他才正儿八经的下过十多次水。而他现在已完全独立游玩了，用不着管他。他自己有时躬下身来学个游泳姿势，那姿势很幼稚，幼稚到很可爱。他有时蹲在水中，水没脖颈，这是在找水感。他蹲在水中蹶着小屁股向前挪动，那样子好像鸭子，又像企鹅。我不在乎灿灿学得怎样，我也没想过他学得跟我一样，或跟游泳运动员一样，他会玩水了就行，如果他有能力有技术游玩得很好，那完全属于惊喜中的收获了。如果他想要馒头伸手就拿到了，想学游泳明天就学会了，这样的目标太容易了。他需要为一个存在着希望的艰苦过程所吸引、所流汗、所付出、所历练。恰如登山，风景可能在过程中。杜甫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那是一种志向，一个目标。登顶固然很好，但这个时刻不可能静止到永远。我想带给灿灿的是一份经历，一个环境。这个环境，这个氛围是属于他自己的、他自己的时期的。如同泰戈尔写给孩子们的诗一样，给孩子的应该是一个美丽和平、充满天真可爱的“新月之国”。童年是一首歌。给他这份经历、这份美丽，并告诉他，这就是他的童年，这就是他的童年生活。
2006年8月 灿灿爸爸写于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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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13 21:4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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