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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闭症儿童,哪怕是那些潜在的“天才”,在我们的社会里也往往被纳入“弱智”群体,因为我们都太习惯于“正常”了,我们对“反常”太不包容了
中国14岁以下人口组中大约1%是“弱智”人口。注意,这是仅仅根据“智商”低于50的单项抽样调查数据推测出来的。众所周知,“智商(IQ)”概念已经广泛受到怀疑,并正在被例如“多种智能(MI)”概念所取代。类似的,在我国14岁以下人口组中,大约有1%是智力“超常”人口(智商高于150),不妨称之为“天才”。这两个“1%”也大致符合人类智能分布的统计曲线,虽然中国只发现了1000名“超常儿童”,却已经有了300万名“弱智儿童”。
值得指出的是,“自闭症”儿童不应当算做“弱智”,因为前者有学习能力但没有学习意愿,后者则可能有意愿学习但缺乏学习能力。电影《雨人》以及许多自闭症案例都说明,自闭症患者群内不乏天才人物。所谓“天才”,通常只在特定领域内表现出超越常人的能力,并且他在这一特定领域内的“超常”表现往往足以抵消他在其他全部领域里的能力,以致在任一其他领域,他足以被认定为“弱智”,尤其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
在上述那两个极端的“1%”之间的,是包括了我们大多数正常人(智商在60到140之间)的“98%”。所谓“正常”、“超常”或者“弱智”,如果排除先天因素,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孩子在六岁以前的生活经历。因为脑神经密度在那时达到高峰,两个大脑半球相互间的替代能力从那时开始随神经网络功能的专业化而逐渐下降以致消失。从一本脑神经生理学教科书上,我读到过这样一个案例:某儿童左眼被确诊为患视神经萎缩性高度近视,以致几乎失明,这意味着她必须配置那种左镜片比右镜片厚许多倍的眼镜。详细的调查发现,她在两岁时左眼曾经染上“砂眼”,经常以手乱揉,母亲为防止孩子的手伤害眼睛,就用一块厚纱布盖住了左眼。左眼被覆盖了大约一个星期,这导致儿童大脑皮层最重要的视觉区——右枕叶V1——神经元萎缩。儿童在六岁以前的体验就这样决定性地影响了他们的成年,当左眼视觉区的神经元不再接收到视觉信号时,它们在大脑这个“社会”里的资源竞争能力便急剧下降,以致最终被剥夺了营养供给而死去。在这一后天意义上说,我们每个人在六岁以前都可能被我们的生活经历改造为“弱智”。
同样,在我们六岁以前或者更早,例如,三岁以前,我们几乎每个人都具有“特异功能”,经典如“听到颜色”或“看到声音”。这是因为在那一发育阶段,大脑的听觉区与视觉区被许多杂乱的神经元接通为“视听一体”的神经网络。只是在后来的发育阶段里,听觉和视觉的专业化才导致这两区域分离成为独立的感知系统。另一经典的早期发育的特异功能是“照相记忆力”——真正的过目不忘的能力。这一“超常”记忆能力随着大脑的“成熟”而逐渐消失,偶然地,我们会遇到超常儿童,他们依然保留了“照相记忆力”。可见,保持“正常”是有代价的,我们每个正常人都支付了放弃“天才机会”的机会成本。
从本文开篇提供的数据看,中国14岁以下天才儿童被发现的比例大大低于14岁以下弱智儿童被发现的比例。这并不奇怪,一方面,我们的社会和家庭对弱智儿童表现出普遍的歧视,而另一方面,我们的社会和家庭似乎极大地压抑了超常儿童的发展。这两方面的事实说明:不论是孩子的父母还是社区和学校,都严重地忽略了孩子的“个性化教育”。严重忽略个性化教育也就意味着我们的社会与家庭长期以来,是把“正常”标准强加给所有尚未明确诊断为“弱智”或“超常”的孩子。
摧残孩子吗?不错,正是在最正常的教育体制下,孩子们——正常和不正常的——都受到了摧残。个性化的教育是基于“多智能理论”的教育,是要求每个孩子都享有“最大包容性”的教育。在目前阶段,我们能为孩子提供这样的教育吗?
自闭症儿童,哪怕是那些潜在的“天才”,在我们的社会里也往往被纳入“弱智”群体,因为我们都太习惯于“正常”了,我们对“反常”太不包容了。心理学家告诉我们,被认为弱智或潜在弱智的儿童,对他们的智力发展最重要的因素不是任何正常待遇,而是父母给予的超常的爱。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泰勒教授是提供了这方面论证的世界著名的心理学家,根据她在2002年新著里的论述,我们受到抚爱时体内释放的特殊激素与神经递质,足以抵消严重食品不足所造成的营养不良,足以导致儿童或幼鼠在智力和体力方面的超常发育。
多年前,山西一位作者曾经在《二十一世纪》上发表研究报告指出,中国著名作家群体“幼年丧父”的比例明显高于平均水平。上引泰勒教授的著作在开篇提供了一个动人的案例,让我想到幼年丧父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多享有超常的母爱,而超常的母爱或许正是这些孩子成为著名作家的“生理-心理”原因之一吧?
对弱智和潜在弱智或潜在超常儿童的个性化教育,既然在现阶段不现实,那么我们也可以“退而求其次”。例如,根据规模经济的原则,请各个街道的家属委员会为每10名弱智者提供三名义工,并且由弱智者家属出资,每50名弱智者聘请一名专家巡回辅导,再由社区政府出资,每区聘请若干“督导”。这样的办法,大致可以满足每一社区1%人口的“弱智”需求。当然,在我的理解里,这也正是“慧灵”的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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