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与“无我”----天生的圣人

宋宇

    说起自闭症的康复，我看最关键的问题在于这个孩子的先天程度的好坏。所谓先天程度是指智力损害的程度和自闭症核心问题社会交往能力的损害程度。而鉴别这些问题的指标我看在于“自我”概念建立的程度。
    人生而混沌，虽从母体出来，但实际并未与母体分离。几个月开始逐渐发现了自己的身体，从身体上逐渐与母体分离。通常到不了两岁，逐渐建立起自我的概念，从精神上独立出来。在行为上的表现就是萌生了私有财产观念，“我的”、“我的”，时时强调“我的”。这时候的孩子可能还说不好话，可是他护着自己的玩具的行动表明：他已经知道自己与其他的区别。这不是谁教的，是人的本能。在这个基础上，才能教育孩子这个社会的道德规范，比如不可以抢别人的东西，自己的东西也要学着与他人分享等等。然后逐渐学习更多的社会规范，然后长大成人得以在这个社会上立足。
    自闭症孩子的混沌期似乎是太长了，通常没有或者没有很好地建立起“自我”的概念，在行为的表现上就是没有私有财产观念。比如觉晓，至今仍然没有较为完整的私有财产观念，用奶奶的话说就是：这孩子，不知道东西是好的。而且，对于自闭症儿童来说，技术性的能力总是好教的，社会性的能力总是难教的。而社会性行为中，规范性的行为标准是好教的，原则性的行为标准是难教的。比如，让他保管好自己的东西，维护自己的权益等等。如果根本没有私有观念，却是如何教他？
    觉晓就是这样，他会骑自行车，甚至能自己上街会看红绿灯。但是，当他不骑了，要玩时，他就把车支好再不管它。也许，他想回家时可能也想起来要骑车，可惜车没了。小的时候，大约3岁吧，爷爷抱着他，邻居给他压岁钱，他看了一眼随手就扔了。直到现在他也不肯拿钱，要买东西，就找家人要钱，买完东西立刻把钱还给家人，不肯在兜里放钱。就前两天他坐在车上无聊，把车上的零钱撕得粉碎。爷爷总感叹：他怎么不知道钱是好东西呢？！你看，他也知道骑车很好玩，但他不在乎车是他的。他也知道钱能买东西，但他不在乎钱是他的。最近，我给他配了个手机，想让他学着接打电话。他现在住校，学习接打电话还真满有条件。可我很担心，他不肯把手机挂脖子上，随手就给我扔了。于是，我委托老师保存电话。我说：先训练他接，再训练他打。电话，先别给他，我怕他给我扔了。老师说那你应当先训练他保管自己的东西，然后再训练他接打电话呀！我说不对，因为训练他保管自己的东西是比其他一切都难的事情，甚至不可能。因为这是他问题的症结所在：没有私有财产观念。换句话说就是：“自我”建立得不太好。而且我发现在这群自闭症孩子中，那些情绪问题严重的反而是多少建立了一些“自我”概念的孩子。他们的情绪正来源于“我”与世界的冲突。鉴于表达的障碍，只好用情绪来宣泄。
    这很让我感叹：觉晓要是生活在“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圣人时代就好了，可惜不是。而且，在人类的历史上这样的时代到底有没有过，有过多久也不好说。因为孔子不也感叹礼之不存吗？其实，人就是这样的矛盾。“自我”建立得越充分，自我与自我之外的社会冲突越大。有了“自我”的人在不断的冲突中辗转腾挪，直至有一天大彻大悟回归“无我”境界，与“我”以外就没有冲突了，有的只是对这包含了无数的“我”的世界中无数的挣不脱“我”的樊篱的人们的悲悯。这就是圣人了。
    昨天看蒋方舟的博客，她说：“在这个国家生活久了，人的很多价值判断和底线都沦陷了。平庸的“恶”都觉得不算太坏，马虎的好就觉得是业内精英。”我们的生活的道德环境可能真的前所未有地混乱。耶稣说：这世界卧在那恶者的手下。那么我们的星儿一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让我们清醒，让我们不至于臣服于那恶者的手下却浑然不知。那么我的孩子，你就是天生的圣人，因为你天生“无我”。于是我仰天长叹：我的孩子！是应该由我们来改造你，还是应当由你来改造我们？！

宋宇

二楼的说：这种“自我”是不是也可以一步步来建立，或者缩短它觉醒的时间，只是确实很难！

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建立，也不知道如何敦促它、缩短它觉醒的时间，我老大至今建立不好。而我老二天天让我惊叹，就因为不是我教的。

宋宇

楼上的，你说的好有道理！
我家觉晓15岁，大约是多少有点自我意识了，并且到了生理的青春期，不知是否也有一点心理上的自我确定的意识，行为表现上就是：不愿被人管，尤其不愿被人强制管。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外晃荡，连我们跟着都不愿意。否则就发脾气，发起脾气来满吓人。也因此，他不很愿意去培智学校，因为总有人比较强制地管他（尤其是智障的小孩）。如今在机构学习生活，他很愿意，因为那里都是自闭症小孩，个个相安无事，因为那里老师管他会做很多思想工作。但是，私立机构总是困难重重，最近要撤出原址搬至很远处。尚不知该如何处理，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