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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秋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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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水]回忆:我们自己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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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27 21:54:26 | 显示全部楼层

re:秋爸爸真是开了个好帖,没想到引出这么出色...

秋爸爸真是开了个好帖,没想到引出这么出色的一个个故事,尤其是乐乐爸爸的这个,我看是应该编入小学课本的.要是你母亲知道你现在还记得她那时的家务活有多累的话,老人家该有多欣慰.

不过,我还等着秋爸爸讲他早恋的事,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向QMM坦白"历史遗留问题",还没通过?不要紧,等十七大以后形势和谐些再讲也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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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8-2-21 01: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re:我的父子关系【王正方】...

我的父子关系



【王正方】

那一年的大年三十晚上,和父亲一同从北平来台湾的几位学生,都是二十来岁的单身汉,聚在我们家的日式房子里,大家席榻榻米而坐包饺子。父亲当时五十出头,秃顶,体重超出规定许多,滚桶式的肚子很抢眼。每餐非肉不饱,数十年来一直认为天下最好吃的食物就是饺子。大年三十晚上的这一顿,他一定要亲自监厨。饺子必得猪肉白菜馅的,得他自己亲手用一条新毛巾包上剁碎了的白菜,一回一回地拧出菜汁。碎菜碎肉搅和在一只大锅里,酱油和其它调味品一丝一滴地往里倒。搅不上五分钟就得用筷子沾点儿馅儿尝尝然后大声咂嘴,十分得意!他誓死反对在任何菜肴中放味精,二十分钟之后,再听见他咂了一声:

「这味道才算进去了。」

新剥的大蒜像小肥猪似地堆满了一海碗,一盘盘的热饺子,很快地就被壮汉、半大小子迅速地消灭掉。从没有仔细计算过父亲吃饺子的数量,似乎并不比任何人逊色,他的名言是:

「每回吃饺子都吃成个齐景(颈)公,呵呵呵。」然后他在脖子上横著比了一下。

那年月他的食量与音量都甚洪。照例,吃完饺子得喝饺子汤。父亲颇不雅地大声呷了口极烫的饺子汤:

「啊好!原汤化原食嘛!可是吃完油条该喝什么呢?呵呵呵。」

每个年三十晚上都这么过的,吃完饺子就听父亲和他的学生们讲北平的故事和一些老笑话,挺热闹。

上了初中之后我渐渐地对自己的老爸有几分不大佩服。首先是他的仪表,原本就不够修长,不忌口之余体态日益臃肿。更加上他不很注重穿著,未免不时地弄出些笑话来。

有次陪他坐公共汽车,从他那件过于肥大的西装里,竟缓缓地掉出来一只铁丝衣架来!

大热天吃饭,他总是在肩上搭上条灰不溜丢的湿毛巾,不时地擦额头上或腋下的汗,还念念有词:

「真古之翰林(汗淋)公也。」

最怕的还是同他上台北中华路摊店上买东西,这一路的讨价还价委实地没完没了。几块钱能争得面红耳赤。更使出浑身解数、套交情、讲义气。一旦听出对方说话的口音约莫是长江以北来的,他立刻能套上个老乡。于是又敬菸、泡茶,重新讨价还价。有这么位相当小气的爸爸,我的确很难引以为荣。可是他老带我上中华路,因为他偏心,专疼小儿子。

再年长了几岁,西化渐深,对老先生的批评更多了。父亲的英语颇有限,洋歌洋曲一概听不下去。吃饭的音响效果很强,特别是喝汤的时候。人人都说他谈吐风趣,久而久之我早就听熟听腻了他的笑话。青少年时代的叛逆性,有时也不是礼教、权威甚至亲情可以压得住的。于是我逐渐意见甚多起来,进一步演变成态度相当不逊。对著父亲当面抢白有之,对他嗤之以鼻也屡见不鲜。记得也曾有大人镇压申诫的场面,但是都没什么效果。最后是息事宁人,大家少说话免得呕气。

在父亲患病的那天晚上,一家人吃晚餐,一向食量甚好的父亲突然吃不大下的样子,盛了碗汤,很大声地呷著,相当不雅,然后他端起汤碗,汤水顺著他的嘴流到桌上。我于是近乎粗暴地说:「喝汤怎么喝成这副样子?连最基本的餐饮礼貌也没有。」

然后我发现父亲在流泪,当时不加思索,依旧很暴烈地说:

「哭什么嘛!这又有什么好哭的?」

那年月全家人早就听惯见惯了我的粗暴不仁,谁也不搭腔,只求安安稳稳地吃顿饭。

父亲放下汤碗,用那条发灰的毛巾擦嘴擦桌子,一句话没说,嘴向一边歪著,一拐一瘸地上床睡觉去了。当晚父亲送入了台大医院,情况严重的中风使他半身瘫痪,丧失了语言的能力。出院之后他像个婴儿似地牙牙学语,是否有成人的理解力大家始终存疑,因为他再也没有他当年的表达能力了。有时候我陪他在巷口散步,要他坚持运动,以保持正常行动。偶尔也陪他说说话,希望他能恢复一点语言的能力。但是通常讲几个单字之后,他就坐在藤椅上傻笑。

出国数年,家里经常寄来照片和报平安的信。父亲总是那个老样子,病情不好不坏,能吃能行动,说话没进步。照片也几乎是一成不变的;秃头老人、嘴巴半歪半斜,坐在藤椅上傻笑。

父亲去世的前后,我正忙著自己认为是「开万世太平」的伟大事业,一阵犹豫、耽搁,结果也没回去奔丧。这许多世俗礼仪我本就不太注重,更没有想在人前人后搏个什么孝子的名声。然而事隔经年,一想起那天晚上我在餐桌上的暴言恶语,心中总是耿耿不能释然!或许父亲当时根本就没听见我说什么,中风之后或许他的记忆力早已丧失泰半,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了。更也许他心中呵呵一笑,说句什么:「这小子今儿又撞上邪了!来跟我这儿犯浑!」

我总是这么希望,希望他是这么想的,也希望他就这么忘记了。但是这是个永远得不到证实的希望。

俱往矣!如今算一算我自己当父亲的年数竟也十分资深了。数十年前一举得男相当得意,儿子生得漂亮、聪明、能说会道。带到外面逛市场每回都招引一大群美国老太太围观,赞叹之声如响焉。父子形影不离,情深得厉害。

儿子长得不像我(否则也漂亮不起来了),但是举止脾气神似之极,一时在亲友之间还颇有传诵。但是好景不常,我的婚姻出了问题,协议离婚之后儿子后儿子归母亲抚养。硬生生地父子分离,我几乎不能自持,而儿子那年才六岁。然而那时候我还年轻,意气风发,多少天下兴亡的大事业等著我去做!大丈夫岂能被妇孺之私所羁绊?

十数年下来,我就孜孜地去忙自己的大事业去也。每月定期寄钱,差不多每周与儿子通次电话,暑假时儿子来我这儿住一段时期。

简言之,天下的兴亡自有区处,与我并没有什么相干。十余年之后,也没啥成就可言,半老之身堪可餬口。儿子上了大学,体健,无不良嗜好。离家住在大学附近,反而与这位「打半工」的爸爸比较接近起来。这两年常常在父子谈心的当儿,儿子对他「打半工」的父亲数落过几项比较严重的罪状。

其一,滥交女友,使儿子每年暑假与「半工爸爸」共叙天伦之时要屡屡重新适应,造成实际生活上的困难与心理上的障碍。

有关这项罪状,只好俯首高呼开恩。所幸这个问题已不存在了,我从良结婚有年,生活稳定。

其二,吃生鱼片事件,儿子八岁那年,暑假时兴冲冲上我那儿去小住。某女友俨然有做入幕之宾的架式,要辅导我的儿子。倡言小孩子应当及早开发智力,扩展经验,譬如吃生鱼片之类的。

于是当晚就上一家日本餐馆,强迫儿子吃生鱼片。小孩抵死不从,又哭又闹,十分丢面子。结局是演出了一场厕所训子,儿子吃下半片生鱼片。

这事件给小孩的印象极深,打击也很大。因为孩子认为父亲在陌生人面前竟不维护儿子的权益与感情,真让他觉得是个孤儿了。而那时候的我,哪里儿有这分敏感呢?

其三,儿子有次患了肾组织破坏,住院数周,情况一度很危险。医生曾嘱咐过我,必要时需要我输血,以备不虞。当时我大约又在忙些所谓济世救民的伟业,或者是在与某女士纠缠些私情闲怨的勾当,一拖再拖延误探病的日程,儿子的病突然奇迹般地复原了,结果我也没去探病。这事是我的一大心病,委实不能提的,再怎么说,这做爸爸也是他妈的差劲。

儿子是个大人了,偶尔想起这些事,却最多假意吼两句让做爸爸的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而已。 儿子说他会早结婚,找一位好女人做妻子,生三个小孩,用心地带他们。

人活到这个分儿上,竟是个新境界呢!好像做儿子和做父亲的任务都完成了,虽然平心而论,我在这两份成绩单上都有过多的赤字。但是人生没那么轻松,做丈夫的任务兀自未了。

妻也是位秉性刚烈,有种莫名是非感的人。我的脾气,多年来亦未能因吸取日月之精华而有所提升、净化。不时地家中会演出相当暴烈骇人的叫嚣,声闻户外。再闹急了,更有我敲墙打地、伤损筋骨的惨剧。妻是位急起来要一逞口舌之快的人物,于是就屡屡战况有几分壮烈起来。

事情紧急我们会打电话向儿子求救,不怕丢人,反正是自己的儿子嘛!不过这种父子易位的情况,也十足令人发噱!老俩口子争先向儿子告状,各诉衷情。这些日子来似乎儿子与妻站在一条阵在线了。常常听儿子对我的训词曰:

「我观察出来她是比较对你好的女人,和以前那些女朋友不大一样,你以前的那些女朋友,嗤!」

「没事大家都少说一句。为了我少吵些可以吗?出了事怎么办?我还指望你付学费哩!」

「知足一点吧!你已经老啦!她不管你将来你怎么办?还想找另一个?就凭你的破运气,算了吧!」

简直有点倒戈的意味。

而我们仍旧不时地要反唇相向。今天一大早又为了件屁事儿,双方的声量都到了震耳的程度,气氛恶劣。妻怒冲冲顶著大太阳出门,何苦呢?

邮箱里有儿子寄来的一张卡片,今儿又是父亲节了。儿子寄来的卡片,通常都挺幽默,开开老头子的心,再写上两句歪词。这卡片上是一只戴眼镜的老狗,正在琢磨不透,翻过来却见到他挺工整地写了数行英文字:

「父亲节快乐。请你们和睦相处吧!因为人活到最后,你所拥有的也只是那几个关心你的人。」

嗨!一时百感交集,竟止不住地老泪纵横起来。

妻由外面回来,怒气消了大半,低头换鞋,额头沁出几颗汗珠。我说:

「喂!我有没有同你讲过我爸爸过年包饺子的事?」

2008-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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