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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一个大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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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0 22:35:2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趁热吃



○许石林



我从来没有到国外尤其是到西方生活的念头,主要原因就是国外的吃食不好,什么法国大菜也不灵——有人问了:你没有吃过怎么知道人家的就不好?我说:给我留一点儿成见、偏见和啥见不好吗?这是多大的事儿呢?再说我不去吃,不都留给您吃了吗?较啥真儿呢?

我的成见或偏见哈:国外比如西餐,不如中餐讲究,我也受不了那种西餐的标准化出品,没有差别。他们也关心食品变质不变质,比如面包放了一天就扔了。但他们不讲究食得及时,即不懂得鲜。西方人一个大冰箱,就解决了所有问题。——这里说的是大概,别较真儿。

中餐就不一样,讲究“得其时”,比如关中人给你下一碗捞面,其面不是干捞,带一点非常合适的汤,搅拌起来有一种黏黏的感觉,这叫然(音)面,这就要随捞随吃,不能等,再等就坨了,不好吃。所以,在北方,饭桌上常听人劝您:趁热吃!关中人说:闻热吃。一个意思。四川水煮肉片,不趁热吃的话,就赶紧倒了吧。

趁热吃,基本上是品尝中国菜必须遵守的原则。

都知道广东人吃海鲜,讲究生猛,我说这是广东先民用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命换来的饮食之道——水产易坏,先民恐最初不知,不忍弃之,食而得病,医药又不发达,很多人因此丧命。所以,到了广东,饮食,您必须听当地人的,别犟。

中国人真是把食材研究得透透的了,长江里产一种鱼,这种鱼出水即死,死即不可食,非活品不能尽其味。且要在最适当的时候捕而食之,所以给它取了个名儿:鲥鱼。吃鲥鱼必须是活杀现烹,过时即不鲜,对讲究的人来说简直就不能吃。现在扬州镇江一带的饭店里也有活的鲥鱼,多是水池养的。真正的鲥鱼讲究从长江里捞起来,立刻烹制。

据说鲥鱼以镇江焦山附近江面产的最佳。清大臣阿克当阿主政两淮盐运,吃得很讲究,每当吃鲥鱼季节,就派出小船在焦山下等,张网捕鱼。船上不只有渔夫,还有厨师以及应用的锅灶厨具,水开火旺,调料都预备停当了。收网,鱼出江面,厨师手急眼快,一把抓住就宰杀,噌噌三两下,鱼里里外外就被收拾干净了,鱼还在惊愕与纳闷中,还没来得及死,就入了锅了。厨师抓鱼的那一刻,船就起锚急发,飞奔疾驰,跨长江,入运河,进瓜洲渡,转护城河,急入瘦西湖,于平山堂附近码头停泊,早有人等候在此,小舟未停稳,厨师就将做好的鱼连锅递给岸边的人,岸上人接手,一路小跑上了平山堂——阿大人的正喝得酒酣兴起,见鱼上来,起筷子,踌躇满志地招呼:来来来!趁热趁热!

这种吃法,就连紫禁城的太后皇帝都无福享受,“炎天冰雪护江船”,皇宫里吃的只是冰冻的鱼,差远了去了。差事办得好,盐税征收顺利,办事儿的大臣一年吃几条皇帝太后都无福品尝的鲥鱼,不算僭越违礼。



                                                       2010年12月28日

2#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22:40:02 | 只看该作者

re:鸡头米 ...

      

鸡头米



□    许石林



别说我少见多怪,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清代有人笑话俺们关中缺水,说:关中无蟹,土人得之,悬诸门首,用以避邪,理由是:螃蟹这东西,不但人没见过,鬼都没见过。

比如南方产的鸡头米,我至今没见过这东西长在植物身上是什么形状、没有剥开是什么形状。

跟着吴江实验小学的管建刚老师在同里镇散步,专拣游客少的小路小巷走,看见小桥流水边的同里居民,青壮年都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只有老年人在水边的廊檐下,做手里的小活计,节奏极慢,跟玩儿一样。有个老人拿着钳子慢慢地细心夹剥一种东西,一问,说是鸡头米。我又留神看了一下,仍然没看出什么道道,即我对鸡头米的印象,看了就跟没看一样。

今年夏天刮头一场台风的那天晚上,把苏州收藏家王福先生阻滞虹桥机场,深圳这边有好几个人等着他。我是被邀请在青藤茶社等他带来的新鲜鸡头米。王先生在机场,等台风过去才能登机,他在那边候机厅给这边朋友发过来的手机短信:“鸡头米又名芡实。烹法:自然解冻,略微冲洗一下待用。适量清水煮沸,放入鸡头米,盖上盖子,再煮开后放入白糖(冰糖更佳,大块冰糖要敲打成碎屑用),煮开至一分钟关火,放入少量秘制桂花糖搅一下,美味成矣!”又说“也可放入冰糖时,调入一些西湖藕粉。藕粉用凉水先化开,不使有颗粒,慢慢倒入锅中,边倒边同方向搅动至糖水略显黏稠即可,多了反而不佳。”还说:“切忌煮过火,一旦鸡头米表皮开花,口感颇劣!”

看了这些短信,朋友们心中的期待更炽!可是,台风无情,把王福先生挡回苏州去了,把这边的几个朋友的口福也挡回去了。

鸡头米,没见过、没吃上,查查吧!一查,不得了:唐明皇很猛—— “一日,妃浴出,对镜匀面,裙腰上微露一乳,帝扪之曰:‘软温新剥鸡头肉’”。杨贵妃的干儿子、胖子安禄山在旁边也起哄:“滑腻初凝塞上酥”。足以证明鸡头米贵重,入得了帝王的口。还有,证明唐代女人的裙子裙腰不在腰部,在胸前。

后来,到苏州拜见朱季海先生,晚上魏家瓒先生请吃饭,因我写了一些谈吃食的文字,吃名居然传到苏州,在坐的苏州文化界朋友都让我点菜。我说只点一样:鸡头米。并要求用王福先生发过来的短信的做法。我不知轻重,以为鸡头米这东西尽管很好,但在苏州应该很普遍,后来才知道满桌菜就这道菜贵:一斤一百元!苏州人叫它:水人参。

的确好吃!口感好,有嚼头。吃了几碗,显然是吃多了——查资料才知,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常吃有益身体,但一次不能多吃,伤脾胃。可见过犹不及——那个传说活了257岁、活得身边连亲人都找不到的李庆远老人撰文说养生经验,就一个字:俭!好吃的也要俭,愉快的事儿也要俭,总之就是啥事儿都要节制。



                                         2010年11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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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22:40:49 | 只看该作者

re:蛋大的事儿 ○许石林...

蛋大的事儿



○许石林



清廷帝后的生活,到了慈禧这儿,比康熙乾隆都讲究、奢华。这可高兴坏了那些当奴才的——当奴才的,就希望主子奢华,越讲究越奢华越好。

比如慈禧吃的鸡蛋也是鸡下的蛋,每个却要花二两银子!其实那时候一两银子就能买大约150个鸡蛋。清廷祖制,不许帝后吃饭对一道菜连续吃几筷子,就是说慈禧一顿饭就是吃鸡蛋,连一个鸡蛋都吃不了。尽管如此,您也不能给慈禧上菜上一个鸡蛋,在盘子里滚来滚去的呀。您就可想而知,一顿饭用的鸡蛋,慈禧最多吃一两口,可所花的银子,都到了谁的口袋里去了?所以,那些奴才们,都希望主子越奢华、越讲究越好,吃鸡蛋多寒碜呐?老佛爷您最好吃凤凰蛋!

这些,慈禧知道吗?不会不知道。可她不说破——潜规则或者说心照不宣的是:奴才们没好处,你怎么能严苛地要求他们?奴才们在您这儿得不到好处,您怎么能一口吃得不顺溜儿就摔盘子拌碗责罚他们?

这就是所谓富贵气象:包容、含而不露、装不知道,甚至不屑于知道。扬州盐商老黄家,富到什么程度?花园堆假山,用纯银!就这样的财主,查账发现采购的鸡蛋每枚用银一两,就怀疑厨子贪污,把厨子给炒掉了。换了厨子做鸡蛋,再也做不出从前厨子做的鸡蛋那么好吃。后来才知道从前的鸡蛋是厨子自家用名贵中草药喂养的鸡下的。您看:这一查账,就看出财主只是有钱,没有富贵气象。未历三世,黄家就烟消云散,有人还发现黄家的后人在扬州街头露宿乞讨呢。

溥杰少时,想买一部德国产的相机,他把自己的想法对王府的主管太监交代了。末了多问了一句:这相机要多少钱?这一问,可不得了了——那太监面带鄙夷地回话:哟!您是爷呀!您问这干嘛?您有事儿交给奴才办就得了。太监这很不庄敬的回应,竟然让溥杰感到十分羞愧——是啊:当爷的,就不该问这等小事儿,有失身份。

同样的,那谁小的时候,读书中间,关心柴米油盐,被他的母亲责骂,他母亲很伤心地认为,一个读书人,过早地关心这种小事儿,就是没有富贵气象、没有志向,将来恐怕没有出息。

可是,读书人当了大官,当了宰相这样管理天下大事儿的官,过去不能关心的小事儿,就成了天下大事——汉代丙吉当丞相,有一回外出,在长安城里看见一群闲皮烂娃打群架,当场都打死人了。丙吉的车子路过现场,他连往窗外看都不看。到了城外,他看见一头牛路过,那牛喘息的声儿特别大。丙吉就停车下来,亲自问牛的主人:这牛怎么回事儿。随行的部下不理解:丞相您怎么不关心打死人那么大的群体性事件反而关心一头牛呢?丙吉说:长安城有自己的党政领导、有公安局长、有城管、有维稳办,还用我亲自管这事儿吗?我只需要到年底考查干部的时候,根据长安的治安情况给他们升降奖惩就是了嘛!可是,牛就不同了,今年天气还早,牛就喘得这样厉害,会不会发生啥异常性气候啊?气候影响农事,关系到粮食的收成,宰相是国家的CEO,主管天下人的吃饭问题,我能不问牛吗?



                                                                     2010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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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22:41:57 | 只看该作者

re:砂锅居 ...

      

砂锅居



○许石林



北京的老字号,我吃过全聚德和砂锅居,东兴楼只在梁实秋先生的雅舍谈吃中看到过。

1997年1月,深圳排了个新粤剧新戏,到北京演出,我作为随团记者跟从采访。地方剧团一个戏,到北京演出,在地方是大事儿,在北京是每天都发生的普通事儿。尽管观众不愁,但是戏剧界、文化界的名家、权威等等来不来看戏,就要专门邀请,等于过去戏班到外地演出要拜码头一样。再说这也是礼貌。

先期到北京的人分成几拨,专门登门拜访邀请京城名家名人。我陪同广东省文联的黎之彦先生,去了两个人的家:先去了中央戏剧学院的丁扬忠先生家,丁先生是广东老乡,见面自然很亲切随和;第二天去了吴祖光新凤霞家。吴祖光新凤霞和深圳粤剧团的关系非同一般,吴先生的《风雪夜归人》就是在深圳粤剧团排成粤剧版的,深圳的凤凰剧院这个名字都是吴祖光先生取的,越剧团的人至今说起新凤霞都称她“霞姐”,就像称红线女为“女姐”一样。

我跟吴祖光新凤霞夫妇本来就熟悉,每次去北京都去他们家拜访请益,还在他家蹭过饭吃。黎之彦先生和他们更是多年的老朋友,我们邀请他们中午一起吃饭,他们提议说就去砂锅居吧!新凤霞腿有残疾,加上又发胖了,行动不便,我就将她背下四楼。我背她的时候,自己半蹲了个马步,她趴在我背上,我使劲儿站立,就听“刺啦”一声,我新买的灯芯绒休闲裤的裤裆撕裂了!好在有长长的羽绒服遮挡,灯芯绒裂口也没断,当时没被人看出来。后来在吃饭的时候,和剧团的林学斌先生说起来,惹得他哈哈大笑,并说给大家听,众人大笑,新凤霞那圆润的嗓音笑得字正腔圆。

有意思的是:头一天拜访丁扬忠先生,从文化部附近出发打出租车,那个司机把车内搞得很干净,还有香水味儿。一月的北京,很冷,这个车内却温暖如春。到了第二天,我和黎先生到东大桥,请吴祖光新凤霞夫妇吃饭,我将新凤霞背下楼,并跑到路边叫车,一辆的士在过来停下,居然还是昨天在文化部门口打的那辆车——北京多大?文化部和东大桥两个地方,居然能打到同一辆车,真是缘分!司机听说是载吴祖光新凤霞夫妇去吃饭,到了砂锅居门口,说啥也不愿意要车费,新凤霞说谢谢了,才罢。

砂锅居的餐具用的是那种底部有“大清光绪年制”字样的瓷器,摆桌显得富丽而大大气,不像现在一些高档餐厅,用的餐具不成规则,啥形状的都上,就是不上圆的。经理听说是吴先生夫妇来用餐,亲自服务,非常客气,气氛融融。

那个时候我的饭量是挺大的,可是,那顿饭吃了什么,竟然没记住,光顾着听他们说话了,再说,老得夹紧双腿不是。



                                                              2010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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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22:43:31 | 只看该作者

re:螃蟹吃死了黄季刚 ○许石...

螃蟹吃死了黄季刚



○许石林



肉夹馍——有人说这是病句:明明是把肉夹在馍里,即馍夹住了肉,而不是肉夹住了馍,怎么叫肉夹馍?“老西安味工厂”在深圳开了十多个店,最近把店开到了香港,为了类似这种小吃的名字,把老板难坏了,有人给他出主意:叫“中国汉堡”。我一听,急了!这种讨好外行的傻名字在西安就有店铺这样叫,傻得要死。看在曾经订了我们二百份报纸的份儿上,我简直就是挺身而出,高声断喝:千万别改!然后一二三、啥啥啥,给老板以信心。

这让我想起“螃蟹吃死了黄季刚”——别跟我说这是病句,你懂的。这就是中国语言,不懂这个,就不配看中国文字。

以前说过,清代有人取笑我们关中缺水,说关中人有人偶然得到一只螃蟹,不吃,挂在门额上,用来避邪,意思是:不但人没见过,鬼都没见过。

把肉夹馍和阳澄湖大闸蟹放在一起,让我选,我选肉夹馍——您尽管取笑我土,我还取消你水哩!这就是人的味觉记忆,没办法,要不怎么说每个人都是自己妈做的饭最香呢?

当然,我不否认螃蟹好吃。也有身不在南方而极喜欢食蟹者,如过去京城四大名医之施今墨,此君每年深秋蟹肥时节,必放下京城的事儿,专程到南京和苏州住一段时间,目的只有一个:吃螃蟹。他吃螃蟹,不蘸姜丝红醋,蘸酱油。您别笑他外行,作为一代名医,必然有他的道理。

施医生吃螃蟹的学问极大,他把螃蟹按照产地分为六个等级:最上等的为湖蟹,依次为江蟹、河蟹、溪蟹、沟蟹,海蟹最次。而湖蟹中,以阳澄湖和嘉兴湖所产螃蟹为第一,邵伯湖、高邮湖所产次之;江蟹以芜湖地段所产为第一,九江地段次之。他还将螃蟹封官,即根据产地和品质不同,分别任以当时的官职,换算成现在的官衔,比如湖蟹,大约就是省部级以上的官儿、江蟹就是省部级,依次类推,到了海蟹,顶多算是城管的执法队。

世上再无听说吃螃蟹如施今墨者。

螃蟹这东西样子不好看,却入了诗,一入诗,身价就不同了。文人学者喜欢吃螃蟹,不止因为其味美。章太炎最得意的学生,后与章齐名的黄侃(季刚),就很喜欢吃螃蟹。黄季刚为人很好玩儿,据说仪征刘师培身患重病,黄季刚劝刘师培收个弟子,以继承其渊源的家学。刘叹息:找不到一个好苗子啊!黄问:什么样的人才能做你的学生。刘说:像你这样的。黄立即磕头拜师——黄仅比刘年轻两岁。

黄季刚先生有一回中了彩票,得了一笔钱,很高兴,带全家到酒楼吃螃蟹,心情好,食量大增,喝了不少酒,结果乐极生悲,回家后发病而逝。

章太炎痛失弟子,为其撰写墓志铭,写到了螃蟹:黄季刚先生在北京家中请客,螃蟹端上来,他先问给自己的母亲有没有,母亲不答,黄“即如庖人痛诃谴之”。说到黄的去世,只说是“遽以中酒死。”

其实应该谴责螃蟹。



                                                              2010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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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22:44:36 | 只看该作者

re:“拌汤不喝人看上” □...

“拌汤不喝人看上”



□    许石林



拌汤,就是京津河北等地人说的疙瘩汤,家常小吃。曾于央视美食栏目看一位天津大姐教人加玉米面粉做疙瘩汤,营养搭配好。此法可学。

疙瘩汤的做法就不说了。在关中,疙瘩汤的疙瘩,如果做得更大一点,即有意做成疙瘩,将稠面糊用筷子往开水锅里拨,边拨边用筷子夹断,这样一锅疙瘩汤,形状如乌鸦的脑袋,就叫老鸦(读音:窊)sa(阳平)。

如果再稠一点,几乎成面团了,山西人将其覆于切面刀上,一边用筷子一条一条地拨成细细的面条,叫拨刀面。如果不讲究其细和匀称,大致拨一下,就成了长不长、短不短的,犹如一锅小杂鱼,北京人叫:拨鱼儿。

拌汤,主要是自己做一些配菜,使其味道丰富醇香。居家吃饭简单,一碗拌汤,就连菜带主食,加一两个白面馒头,就是一餐好饭。

西北地区人喜欢酸,因此青海、甘肃一带喜欢吃酸拌汤,陕西倒是没听过把拌汤有意做成酸的。秦腔名丑阎振俗唱的一出小戏:爱面子的某人在家里招待另一个爱面子的朋友,穷得吃不上饭,让老婆想办法。老婆被迫无奈,凑合着给做了碗拌汤,味道不好,即拌汤的酸味道没有调好,被朋友吃出如味脚汗儿,他就借骂老婆的话骂朋友:“拌汤哪有脚汗味?把贤弟当了个啥东西!”这是讽刺那些不事劳作、把家里日子过得不成日子的懒汉的。

南方人农忙时节,在地里干活,中间不回家休息。家人送饭,有米饭、炒菜,其菜讲究的,形成了一个独特的菜:田菜。田菜大约是在火候上不能太讲究,比如不能吃那种出锅即食、现烹现食的菜。西北人给地里干活的人送饭,多送连菜带饭都齐备的小吃,当然有干的,即馒头,松软热乎的馒头就着一碗有汤有菜的拌汤,也是不差的饭食。拌汤可视作西北人的田菜。

甘肃陇南有首山歌,唱到——

“落地的鹦哥上了架,

贤妹妹的罐里提的啥?



鸽子飞到崖畔上,

罐罐里提的酸拌汤。



天黑时麻雀儿寻窝哩,

罐罐的拌汤我喝哩。



想喝拌汤喎能成,

只要小哥哥看上人。



寻了个由头喝拌汤,

拌汤不喝人看上。”

——这是个调情的歌儿:小伙子看上了给人送拌汤的小姑娘,两个人对起歌儿来。

明代有人在西北做官,听见这种到处都在唱的山歌(花儿),写了两句诗:“轻鞭一挥芳径去,漫闻花儿断续长。”读之令人神往。





                                                2010年12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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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22:45:50 | 只看该作者

re:郑子明点菜 ○许石林...

郑子明点菜



○许石林



正史上说得清:宋太祖赵匡胤出身干部家庭,他父亲是后周的大官儿,兑换成现在的级别,至少相当于省部级。可是民间戏曲曲艺,说唱赵匡胤,都说他出身寒微——过去的文艺守本分,不可能起影响正经学术的妄念,不说自己通过一出戏就给谁谁平反、还原历史上真实的谁。正因为文艺安守本分,那些端肃严禁的学者,也会坐在民间戏曲曲艺的台下,有滋有味地欣赏一段儿,作为休闲娱乐,会夸赞艺人的表演,有的还和艺人交朋友,有的读书人甚至下海傍角儿去了。

那个“被寒微”的赵匡胤在民间戏曲曲艺里是很离谱的,可是没人跟戏曲曲艺计较,因为戏曲曲艺没标榜是还原真实、给赵匡胤正名、“史诗巨制”啥的。比如山东快书名家高元钧的《大闹马家店》,说的是赵匡胤穷困时,和柴荣、郑恩等五个人闯荡关西,借做小买卖生意,在社会上胡混的事儿。山东风气尚武侠,山东的曲艺也就自然带武侠的糙劲儿——这个糙是很讲究的糙,要的就是这个味儿,不是粗乱。弟兄几个绝粮挨饿,赵匡胤快饿崩溃了,嚷嚷着弟兄们干脆散伙了吧。这时候性格最粗暴的郑恩郑子明出了个主意:吃霸王餐!就是吃饭不给钱,闹个乱子打一架走人。

到了镇上最大的酒楼马家店,店主是武举人,有钱有势。一般人惹不起。赵匡胤五个人拉着一辆破车子,里面装满砖头瓦块,吃饭不给钱,等要钱再打开车箱盖,说是店家黑心把他们的宝贝给换了——这不是纯粹讹诈吗?

郑子明叫来小堂倌,就是现在的楼面部长,点菜:“先来五五二十五斤酒,不要花酒要干的。”这一句,就把小堂倌给雷懵了:“客、客官爷!这都是喝的?”

郑子明把眼一瞪:“废话,不喝酒要酒干什么?不贩卖酒。干酒!”小堂倌:“吃什么菜呀?”“喝酒能不吃菜吗?你这店里都有什么菜?”小堂倌又得瑟了,小嘴儿挺快:“哎呀!俺这店里: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凫的草棵里蹦的,兹要你能说得出来,都有!”

小堂倌以为能把郑恩给喷住,不料郑恩一翻白眼:“少废话!整猪整羊来上俩儿!再来上百只鸭子百只鸡,大小我要三十六,我还要百条鲤鱼烩粉皮。我要那金针木耳云中燕,猴头燕窝海里鱼,香料蘑菇@@@,你把材料兑得好好地!”

小堂倌再次被雷:“这、这是菜啊!那还要饭吗?”“吃饭吃饭,不要饭能行吗?每人每十斤饼卷肉——五十斤!每人每六百肉饺子——五六三千!火烧我要二百对,羊肉包子尽俺吃,再弄上二斗大米焖干饭,一斗小米煮稀的!”小堂倌一咧嘴:“娘哎!这顿饭吃了半年的、吃了半年的!”

您要说这曲艺怎么能这么编排,当然要这么编排——一是传统上中国人缺吃的,肚子里没油水才对油水馋,我敢说有的观众听了郑子明点菜,肚子里一定咕咕叫唤了。二是这样说有气势,要是按照一个人真实的饭量点菜,这段书那还能听吗?至于这种渲染和铺排,往高处说,我认为可能是继承了汉大赋的传统,或者说汉大赋是从人的这种对铺张渲染的需求中,走出来的。



                                                2010年10月6日于江西樟树银河国际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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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22:48:08 | 只看该作者

re:一碗羊肉泡引发的战争 ○...

一碗羊肉泡引发的战争



○许石林



我的朋友安迪是一个曾经在陕西生活过多年的香港人,比一般陕西人还喜欢吃羊肉泡馍,我请他到深圳“老西安”,这个店的羊肉泡是自称八绝之一的,那儿就是深圳陕西食客的天下,最绝的是电视里放“猫和老鼠”,用陕西话配的音,安迪在那儿吃饭,笑得脸都快撮成包子了。

我到香港,安迪轮着请我吃各国美食;他来深圳,我只请他到深圳“老西安”吃羊肉泡即可。去年他去陕西出差,特意打电话,用他那香港话掺和着陕西话说,他在西安“喋”(吃)羊肉泡呢!我觉得这人可能有“气味依赖症”,一闻见羊肉味儿他就像打了鸡血似地兴奋。“气味依赖症”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斯琴高娃就有“牛羊粪味儿依赖症”,在外地拍戏,剧组乘车路过一个村庄,看见村边圈着一群牛羊,赶紧让司机打开车窗,让牛羊粪的味儿飘进来,她表情极美地闭着眼睛拼命吸气,十分惬意地享受着。我特意问过她这事儿,她笑了,又仰脸闭上眼睛抒情地说:“啊!那是多么美妙的味儿啊!”

这种“气味依赖症”如果受到阻碍会怎么样?比如会不会因为一个馒头引发一场血案?可能的。古代,就曾为了一碗羊肉泡馍,的确发生过战争,还把一个国家给灭了。

事发战国——中山国国君用羊肉泡馍(羊羹)宴请各级干部,分到大将司马子期那儿没有了——这个可以有!这个真没有!做羊肉泡需要时间,经夜熬煮,才肉烂汤浓,不是煎鸡蛋那么快,况且那个时候人点心眼实诚,不会给里边兑点开水什么的。一碗羊肉泡没吃着,多大点儿事儿啊?可是,司马子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一气之下叛国,跑到楚国去了。楚国当时正想吞并其他小国呢,司马子期怀着一碗羊肉泡的仇恨,劝说楚国攻打中山国,并将自己掌握的中山国的军事情报悉数奉献。结果,中山国被灭了。中山国君要是早知道自己因为羊肉泡做少了,不够分,导致司马子期生气引敌灭国,一定后悔得自己恨不能变成一只羊,直接跑到司马子期肚子里去!这事儿见《战国策·中山策》。《战国策》因为上海某博士考证是“卧槽泥马”一词的出处,而变得可疑起来,你要说什么东西出自《战国策》,有人会怀疑这个到底有没有?这个还真有:“中山君飨都士大夫,司马子期在焉,羊羹不遍,子期怒,走楚说王伐中山,中山君亡。”

司马子期吃不到羊肉泡而大怒,很可能就是他有“羊肉泡依赖症”。但这个除了能说明羊肉泡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是深受欢迎的美食以外,不具有其他说服力。能说服人的恐怕还是这种世故解读:因为领导给的羊肉泡不是一般的羊肉泡,在习惯望风梯荣、迎风接屁的朝廷,别人都吃到了,独独你司马子期吃不到,原本可能是厨房少加一瓢水,或者分羊肉泡的侍者没掌握好分量,但是别人会联想到你不受领导重视,领导故意给你难堪……司马子期在别人呼啦呼啦吃羊肉泡的响声里,感到了巨大的孤独和愤懑。于是,他“拉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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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22:49:11 | 只看该作者

re:“打下的婆娘揉到的面!” ...

“打下的婆娘揉到的面!”



○许石林



半句俗话:“打下的婆娘……”——啊呸!那是万恶的旧社会!在那暗无天日的旧社会,憨莽粗野的男人娶纯笨愚顽的女人为妻即婆娘,憨男笨女过日子,要面对很多问题,意见不统一的时候要男人说了算。有个类似“磨合期”,长则数十年,短则数年、数月,女人要彻底服从男人,靠的就是打和挨打——男人以老拳让女人的皮肉产生记忆、进而让脑子产生对记忆的敏感反映,于是女人就驯服并顺溜如水了,开始温柔听话、三从四德。

“打下”,意即打到位,不到位的话继续打,一直打到位为止。打死了咋办?当鳏夫光棍或再讨一个新的婆娘并继续打,又有反动俗话作为价值观:“女人是墙上的泥皮,掉了一层再抹上一层”。“打下的婆娘”意思就是好婆娘都是经过不断地挨打、不断被修理而成的。到了新社会,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婆娘翻身得解放,妇女能当半边天,男人倘若还打婆娘,就有人管了,再说婆娘们也不干呐!于是这半句俗语灭绝:“打下的婆娘”。灭绝就灭绝吧,这种封建糟粕早就该灭绝。这里提起这半句糟粕,意思是带出下半句的精华:“揉到的面”。

不把头半句糟粕说清楚,不好理解下半句精华,就像陕北民歌:“这么长的辫子探不上个天,这么好的妹子见不上个面!”是比兴手法,《诗经》传统。“打下的婆娘揉到的面!”——做面食的窍门不多,只是一个功夫,就是揉。又有俗话:“面揉千把,白如雪花”——经验告诉做面食的人:面多揉,能增白。吃面食长大的人,对面食有神觉,眼睛扫过一盘馒头、包子、即可判断好吃不好吃。那面食上面不仅看上去光溜有韧性,而且能感受到“揉到的面”做出来的馒头包子,是很俊样儿的!陕西关中话说是;很西(音)的!西就是像西施一样俊美!揉到的面做出来的俊样儿面食,说是“性感”也行,面的本性被挥发出来了嘛。

最能体现揉面功夫的,是关中人家过红白喜事给亲戚朋友回礼用的“小馍”,即小圆馒头——大块面揉到一定时候再切成小块继续揉,揉到一定时候再掐成均匀的小小块儿,窝在手心在案板上拼命揉。面本来是和硬的,经过加水调揉变软,再在手心里揉到发硬,最后揉成的小馍能高高地立起来,上笼蒸的时候还高高地立着,等蒸熟了,才变圆。小馍俊美地挺立着,柔韧的面皮下面仿佛有力量鼓动着,即有张力。这样的小馍极其好吃,是给小孩子当点心吃的。正在长力气的大小伙子吃小馍,一顿吃二十个,不算稀奇。

蒲城的椽头蒸馍是关中名品,解放前是送人的上好礼物,中间断了几十年,现在又成了送礼的上品。原因除蒲城地处平原向高原过渡区产的麦子有特色以外,就是揉的功夫。要一根大木杠子,一头插在墙上的石砖圆洞里,一个力量大汉一条腿坐在杠子的一头,跳着用杠子压面,不断地翻、排压,排压成的面,韧性极大,做出的馍,见棱见角,如锯断的椽头,故称椽头蒸馍,此馍见风不起皮,热吃柔韧、面香满口;冷吃,越嚼越香。

蒲城人吃面食,嘴很刁。到外地见饭馆做馒头,不耐烦揉,将一快面抓起来从上往下扯,跟翻猪肠一样,即倒了胃口。那一回在某旅游点我接待老家来的领导,中午随便吃点儿快餐,一人吃了一张发面饼。我客气地问:没吃好吧?领导说:那饼子难吃得像个烂鞋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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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22:50:15 | 只看该作者

re:面辣子 ○许石林...

面辣子



○许石林



蒲城县官员有一回去北京,看望杨虎城将军的儿子、原全国政协副秘书长杨拯民先生,问老人家喜欢家乡的什么。老人家别的要求没有,只希望从蒲城县给他家找一位厨师,这个厨师只要会做一种面食就行,这个面食就是小吃:面辣子。

要不是特别说明,外地人尤其是外省人到蒲城是不会点这个小吃的。我几次回蒲城,西安的几个朋友争着接送,为的就是跟着我去蒲城,我能招待他们吃蒲城的面辣子。西安碑林博物馆旁边有一家蒲城人开的酒楼,因为卖面辣子,连酒楼名字都改成面辣子了,原来叫蒲城饭馆。酒楼的老板叫刘黑娃,我见过一面,这人喜爱秦腔,和秦腔界、书画界的人来往密切。但是,碑林博物馆的殷慧明兄还是喜欢跟着我到蒲城吃。

小吃这个东西,看似小事儿,但也有神秘的意思,离开了原产地,不知咋地味儿就不一样。

面辣子说起来做法简单:第一步:将面粉用开水调和成稀糊状,偏稀;第二步:老豆腐切丁或条、红薯粉条用热水泡软切成小段、香菇丝、木耳丝、其他杂菜少许,把这些东西放入开水调和好的面糊(准确地说应该叫面稀),根据自己的喜爱程度放辣椒粉,多少随意,加五香粉、盐,蒲城人喜欢吃花椒,花椒粉要额外放一点,蒲城人说让“花椒出头”。关键的一点,绝不能省略或忘记的,就是要放青蒜苗段,有的人干脆放切好的蒜片!不放蒜苗或蒜片,这个小吃就等于失败了。最后放入锅中隔水蒸熟。农村人用大锅蒸馒头,底层就蒸这么一大盆。馒头蒸熟了,趁热,一人一碗面辣子,将热馒头掰成块泡在里面,就是一顿饭!

小吃过去是不上席的,现在都上了。不过有的馆子蒙事儿,不仅省料,稀稠也掌握得不好,还嫌麻烦不隔水蒸,味儿都不好,不隔水蒸的,吃起来像喝浆糊一样。我想,这本是农家人当初缺少菜吃,琢磨出来的东西,所以越是高级的东西比如香菇木耳倒是可以省掉的,不影响其正宗口味,反而那些最便宜易得的如蒜苗豆腐粉条要是省了,就不是味儿了。尤其是蒜苗或蒜片不能省,省了根本就不对味儿。当然,有的人忌口不吃蒜,那是另一回事儿。家里有小朋友的,不能吃辣,也可以不放辣椒粉,但是还是叫面辣子,叫甜面辣子。

我在深圳试着做过几回,味道不错!

杨拯民先生少时吃过这个小吃,他后来几十年好像没有回过老家,但年纪大了,却仍然怀念这小吃面辣子,怀念家乡的味道,这真是很有意思的事儿。他要老家给他找一位厨师,专做这个小吃,可见小吃这东西,也还是有所谓“神性”的,即北京人说的有“五味神”管着的。方法可以说明,材料也可以选得到位,但操作不知怎么地就是缺少那个味儿。

过去有一句话,是说宰相的:“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不是把宰相说小了,更不是把烹小鲜说大了,这是说干什么事儿都要按照事物的性情和规律去做,才容易出味儿、才能有神韵,该省不省,不该省不绝不能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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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22:51:38 | 只看该作者

re:酒厄 □ 许石林...

酒厄



□    许石林



晋代司徒王蒙王大人,特别喜欢喝茶,用今天的话说,王大人应该被叫作“茶控”——每当有人找他谈事儿,甭管公事私事,王大人就请人喝茶,不喝饱不说事儿——其实别人一两盏就可以了,他王大人要喝好,别人就得陪着喝,搞得上上下下都怕他了。只要有王大人召集的会议,大家都挤眉弄眼,说:今日有水厄。

其实,古人把遭溺水之灾,才叫水厄。这些人怕王大人请他喝茶,以水厄比喻,真想像不出王大人喝茶喝到什么地步!难不成就跟现在官员就怕纪委的同志请喝咖啡似的?只不过现在的官员不知道把纪委同志邀请他喝咖啡叫“啡厄”。

现在知道了吗?同时欢迎造句,比如借“水厄”一词,当今喝酒之风应称作“酒厄”——现在人喝酒,是烂喝,即没有节之以礼,约之以俗。就是烂喝,喝得不清不楚,拼的是身体对酒精的承受力。再人五人六的酒局,无不成为山匪般的粗俗啸聚,毫无意趣可言。以酒盖脸,胡吹乱说,乘醉轻许,借酒装疯,此为酒厄。

您说著名的刘伶大哥是不是酒厄?魏晋时期产生了很多可爱的神经病,这哥们儿就是一个。还留下了好名声,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崇拜他。曾经看过一出戏,评剧,唱的就是刘伶大哥不得志,因此才沉溺于喝酒,戏剧主题最后落到反封建上来了。如此不靠谱的胡编乱造,也算是当今人投向万恶的旧社会的一个匕首吧!您看看那些反封建的人,用的都是什么方式和手段?

欣赏刘伶大哥的人很多,可以说“伶粉”很多——刘大哥出门,让一个童仆扛着铁锨跟着他,说喝死拉倒,在哪儿死就地埋。后来有个叫张敉的,爱喝酒,也弄了一把铁锨,模仿刘伶还在铁锨的柄上刻字“死便埋我。”可是,他的童仆不干,觉得这样扛出去太丢人了。张敉老师就笑自己的仆人很俗。

刘伶大哥喝酒对刘大嫂来说是酒厄,刘大嫂曾经多次劝说刘大哥别喝了,一天到晚嘴不着调,刘大哥就是不理。赌咒发誓过,但是改不了喝酒的毛病。

不过刘大哥喝酒,不祸害别人,顶多就是刘大嫂一个人的酒厄。南朝梁平北将军张瓒,为人很拽。他跟驸马何敬容两个人很不对付,一点都合不来。何驸马掌握朝政大权,巴结他的人自然很多。可是,张瓒一点都不买账。厚道一点的人,怕冷落了张大人,就找个机会也拜访他,被他拒绝了,说话很难听:“我这儿不接待何敬容剩下的客人(残客)!”说话根本不管别人的感受。张瓒被派到湖南一个地方去当官,路过邵陵王的地盘,邵陵王设宴招待他,席间有一位叫吴规的先生,很有才学。但是张瓒看不起老吴,端起一杯酒说:“老吴,这杯酒就庆贺你今天能坐在这儿陪我们喝酒!”这叫什么话?把个吴规气得,回去后很不高兴。老吴的儿子小吴见父亲不高兴,问明原因,竟然活活给气死了。老吴悲愤之极,也气死了。老吴老婆见儿子老公都给气死了,她也气死了。当年的震撼梁国热词评比,这句话高票当选——“张瓒一杯酒,杀吴氏三人。”这也太酒厄了吧?

可是,当时还有人赞赏张瓒这种狗脾气,说是“晋时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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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22:55:04 | 只看该作者

re:挂面 ○许石林...

挂面



○许石林



我们那里的挂面,近些年又多了起来。有一段时间被机器面“打倒”了——我那80多岁的老姑奶奶也用这词儿,老人家不喜欢吃机器做的面,说挂面被机器面“打倒”了。这种特殊年代的词语就是这么被民间接受并流传着。现在,机器面依然很猖狂,但是手工挂面慢慢地开始恢复了,我春节带了20斤回来!

我们那里有句俗话:“吃挂面不调盐——有盐(言)在先。”就是说,做挂面是面粉中加了盐的,加了盐的面才能挂起来,口味不是特别重的,煮熟的挂面就不用再放盐了。挂面比手工擀面要复杂一些,所以显得比较贵重,过去一般人家不经常吃挂面。走亲戚,买两把挂面带上,是可以的。老人做寿,来不及蒸寿桃的,买两把挂面,用红纸在腰间缠上,就是寿面。孩子满月、周岁,都可以送两把挂面,一件衣服。嫁女儿,妆奁后面两个人抬着着两层装的“食摞”:上层是红纸上整齐俊俏地排列着的素馅饺子,生的,如清宫里大婚时吃的子孙饽饽,晚上煮了给一对新人吃。“食摞”下层就是红纸上放着两把挂面,旁边是配饰的一身衣料等。“食摞”抬到婆家门口街道上,故意要停下来,上下层错开,妇女们就围上来看、品评。

吃我们那儿的挂面,最好配炒青蒜苗——我们那里把炒蒜苗不叫炒,叫“熟下些蒜苗”,但蒜苗不要炒得太熟,否则味儿太淡。汤中不必加荤菜,加醋、油泼辣子即可,带汤的挂面最好不要面太多,容易坨,稀一点更香。吃面条,我的体会是:要么配菜打卤很复杂,要么很简单,走两个极端,都好吃。

乾县人过红白大事儿,请厨子,除了做酒席,还要会调酸汤,“乾县四宝”之酸汤面,一大碗汤,里面就一口面,即仅能挑一筷子的面,也即够一口吃的面。一碗汤就为了伺候这一口面。所以这种面也叫“一口香”,吃的是那个味儿。这个面用的不是手擀面,是挂面。客人入席,喝酒吃菜,面用大盘端上来,一盘能端10碗面,一人一碗,但不是仅吃这一碗,是不断地用大盘上,每个人在一只大碗里捞一筷子面吃了,不喝汤,就将那碗汤撤下去了,换一碗新酸汤面,如此不断地上,不断地撤。饭量好的,一顿饭下来,能吃三四十碗。

我们蒲城人听了,觉得怪可惜的:那么香的酸汤,就这么撤下去了?倒了?乾县人说:现在是倒了,过去吃粮紧张,不倒,又倒回锅里,加热加料再上。这就是过去人说的:涎水面。

这不奇怪,过去蒲城人做酒席,用四个大砂锅即煨罐做汤,也是将从席上撤下来的残汤用笊篱过滤后重新倒入煨罐加热再上的。等日子稍微好过一点,就不这么做了,残汤也是倒掉不回锅的。

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无论是残汤回锅还是倒掉,那种场面上的东西是不能少的,这里面有礼数的自觉承传。所谓面子,都是要撑着的,犹如挂面是要挂起来的,抻着撑着的,撑体面就是要将好看的表面背后的艰难和辛苦留给自己。



                                                              2010年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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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22:56:00 | 只看该作者

re:鸭 ○许石林 ...





○许石林



清同治皇帝登基那年的除夕,御膳房设晚膳,即皇帝的年夜饭,跟鸭子干上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看一看清廷档案“御茶膳房”494号,即那天晚上的菜单吧:

大碗菜四品——燕窝“万”字金银鸭子、燕窝“年”字三鲜肥鸡、燕窝“如”字锅烧鸭子、燕窝“意”字什锦鸡丝。

怀碗菜四品——燕窝溜鸭条、攒丝鸽蛋、攒丝翅子、溜鸭腰。

碟菜四品——燕窝炒炉鸭丝、炒野鸡爪、小炒鲤鱼、肉丝炒鸡蛋。

片盘二品——挂炉鸭子、挂炉猪。

饽饽二品——白糖油糕、如意卷、

汤一品——燕窝八仙汤。

数一数,上面的膳单里,共有多少用鸭子做的?6个!

小皇帝的饭量不大,但是皇帝甭管大小,吃饭是礼仪,有制度,少了缺了的,是大事儿,关乎朝廷根本,哪怕他看一都不看一眼,也得把排场上足。问题是:年夜饭,连条整鱼都没有,除了燕窝就是鸭子,什么意思嘛!真跟鸭子干上了?

这是不是顺带着可以说明:北京人喜欢吃鸭子。北京烤鸭被誉为“京菜第一品”。

鸭子宰杀,很难收拾,单是拔那小绒毛就很让人气馁。所以,烤鸭的发明断不是来源于寻常百姓家。百姓家得一只鸭子,剁巴剁巴煮熟了,全家还能多喝一锅汤,丝毫不浪费。烤鸭可是看着鸭油淌汗一样往下滴的,这在百姓看来,绝对是败家的吃法儿。果然,唐朝人张鷟在《朝野佥载》里说,武则天的男宠张易之张昌宗兄弟,这两个缺德带冒烟儿的家伙,发明了一种吃法:将活鹅活鸭放在燃有碳火的大铁笼内,旁边放一盆五味汁,鸭鹅受不了炙烤,口渴就自动饮五味汁,而且五味汁也越来越煎烫,这样内外慢慢将鸭鹅烤熟,羽毛脱尽,肉呈红色。这就是所谓“明火暗味烤活鸭”的滥觞。这俩人还用同样的法子烤过活驴!

我关心的是:鸭子的内脏和内脏里的东西怎么办?就算可以不要内脏,问题是你给鸭子饮用“五味汁”作用到底大不大?我觉得这俩活宝就是发闲贱地玩儿,满足他们在吃喝玩乐方面的丰富想像力和DIY创意。

按说这长相俊美、能歌善舞的张氏兄弟也是宦门子弟——他们的叔爷爷张行成是太宗朝的宰相。张宰相用头脑伺候皇帝,后辈子孙用身体伺候女皇帝——话剧《天下第一楼》里面的旗人少爷克五吃完烤鸭,边下楼边问堂头:“刚才我上台阶的时候,你怎么说话来着?”堂头:“我说您是步步登高!”克五爷把眼皮一翻:“那我现在要下台阶呢?”堂头随口就答:“您这叫后辈老比前辈高,早晚您得超过老爷子去!”

再大的政治功业也是可以很快被消解的,只有文化能不朽。张氏兄弟发明的烤鸭,现在可以说是文化了吧?的确比前辈高!——哎!您说这把男人干那营生的叫“鸭子”是不是纪念他们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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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22:57:06 | 只看该作者

re:韭菜 ○许石林...

韭菜



○许石林



桂公府出过两位皇太后:慈禧和隆裕——慈禧不是在这院里生的,但她娘家后来搬到这儿住,她就应该算是这家出的。出两位皇太后的院子不多,于是这个院子的身价就不用说了。我的朋友赵涛联合了几个人,把这院子租了30年。因为是文物,不卖,什么也不能动,在地上起块砖、房上换块瓦都得区文物局同意。因此就在经营上想办法,那天他请我去参观并吃午饭,席间说起如何弄一套公府菜,才能与这身份不凡的大宅子匹配,也让慕名前来就餐的人觉得有身份、体面。闲聊间我有什么主意,我嘴里嚼着酱鸭(这家的酱鸭特好吃!)说:就两个字儿:讲究!讲究品质、讲究礼节,千万别装神弄鬼什么壮阳啊美容啥地。公府菜的来源无非三处:一是自创、二是宫廷赏赐准许你吃的、三是外面的好菜传进来的。您比如,现在是春天,您待会儿上盘包子,一定要韭菜馅儿的!为什么?“初春新韭”啊!吃的就是时令。怎么做,您得学老北京东兴楼的“韭菜篓”,也就是韭菜包子,梁实秋写过:“面发得好,洁白无疵,没有斑点油皮,而且捏法特佳,细褶匀称,捏合处没有面疙瘩,最特别的是蒸出来盛在盘子里一个个的高壮耸立,不像一般软趴趴的扁包子,底直径一寸许,高几达二寸,像是竹篓似的骨立挺拔,……馅子也讲究,粗大的韭菜叶一概舍去,专选细嫩部分细切,然后拌上切碎了的生板油丁。蒸好之后,脂油半融半呈晶莹的碎渣,使得韭菜变得软润合度。像这样的韭菜篓端上一盘,你纵然已有饱意,也不能不取食一两个。”——这些文字是写这篇小文的时候补上去的,当时我就是用自己的话尽量靠。

同桌的人听了,说: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吃了。我说;“这就是品质!”

问:“那礼节呢?”

“礼节就多了!”我又嚼了一块酱鸭说,“还是韭菜,到了农历5月底6月初,就是有人想吃这韭菜包子,给多少钱您也别做!为什么呢?‘六月韭,驴不嗅’,驴都不吃,公府里还吃?要是我,4月底就不做了,只用春天的头茬儿!大棚扣的也不要!至于外面的餐馆酒楼还有那是他们的事儿,到了这儿,这个还真没有!客人到了这儿,自然就懂得了什么叫有钱买不到,钱到了这儿还真不是万能的。这叫有所不为。有所不为方显尊贵。吃饭如同穿衣,您看人穿衣服,身份越高贵,衣服对她的束缚越大,身上戴的装饰也是对自己的限制,限制就是管理——戴俩大翠耳环,猛一回头,小心耳环磕了门牙!相反,身份低贱的,就说不上讲究,大夏天光膀子当众撮泥儿的都是贫民胡同的爷们儿。所以,尊贵就是自觉接受限制。时时处处知道不做什么,而不是今儿搞定这个明儿搞定那个,没有办不成的事儿,那顶多叫有本事,说不上高贵。高贵就是有谱儿,不靠谱儿的事儿不干!……咱扯远了啊!还说这韭菜,为什么过了季节不吃?因为的确不好吃了。天生万物,各有其性,您要吃它最好的时候,娶媳妇儿都挑水灵的——哟对不起!又跑题儿啦。就是说,凡事都要道法自然,比如您这儿供应的菜,不能有反季节的,反季节的菜多没文化啊?什么时候该有什么,自己不能说了算,得让老天说了算,这叫心存敬畏,对自己有管束……还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咦!怎么又绕回来了?再举个例子,这儿给客人吃完饭上水果西瓜,不能上没籽儿的……”

这时候,服务员端上来一盘素炒紫藤花瓣儿,用的是院子里长了几百年的老紫藤上的花。赵涛说:“这是特意给你做的!”

                                                             2009年5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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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22:57:58 | 只看该作者

re:一碗药面付奴手 ○许石林...

一碗药面付奴手



○许石林



“一碗药面付奴手”——“药面”是指下了毒药砒霜的面条儿;“付奴手”,即交到小奴家我的手里——这是《玉堂春》里“审案”一折:苏三跪在大堂上陈述案情:山西煤老板沈燕林在太原夜总会看上了美女苏三小姐。苏三的初恋男友王金龙到京城高考去了,小王还是个文学青年,二人耳鬓厮磨时给她取了个紫玉兰花的别名儿:玉堂春。但常常,他会很嗲地叫她“春春”。苏三深爱着她的小王,小王走后,她独自待在宿舍,不见其他客人,也不网聊、不泡吧、不搞一夜情啥地,连“匪首”都懒得做。有一回,沈燕林在楼下叫苏三的名字,被苏三从楼上泼了一盆洗脚水,那沈老板嘴里咂摸着洗脚水,一脸水珠地喊:有性格,俺喜欢!沈燕林很快搞掂了夜总会的妈咪,把苏三骗了出来,说是她男朋友小王成了高考状元,被北大录取了,要她到天齐庙里去谢神还愿。苏三将信将疑上了沈老板的悍马车,一路上狂奔不停,就被拉到洪洞县了——“奴为他天齐庙内把香进,这才一马到了洪洞”。

沈老板和其他老板一样,通常都有个厉害的大老婆。苏三到了沈府,大老婆皮氏把苏三关到别墅里,整天盯着,不让沈老板见。沈老板一年到头成天在外头灯红酒绿、掐花捏朵地,这皮氏也不甘寂寞,她不差钱,常去一些专为女性提供特殊服务的场所寻找慰安,结交猛男相好儿。现在看沈老板硬是不顾她的感受,把苏三都弄进家来了,这个苏三长得确实是漂亮!连皮氏的猛男相好儿都多看了她几眼还咽了口唾沫呢!不行,不能等了,再等下去要出事儿!皮氏果断地想了一个一面(箭)双焦(雕)的毒计——除掉沈老男和苏三,她与她的猛男相好儿被迫过幸福美满的生活。那天夜里,沈老板又从外面应酬回来,照例是喝多了,皮氏殷勤地让厨房煮了一碗面条做宵夜,她偷偷在面里放了毒药——砒霜,还多放了点儿老陈醋遮味儿。皮氏把苏三从旁边别墅里请出来,让她端面给沈老板,说是今天晚上就给沈老板和苏三圆房。苏三已经绝望了,那沈老板一听,激动地连面是啥味儿都不知道,仰起脖子,张大嘴就把那碗面给倒进去了。皮氏在灯光下看沈老板胀红了脸张大嘴,心里骂:德性!嘴张得那么大,都看见你的胃了。

“一碗药面付奴手,

奴回首付与了沈官人。

官人不解其中意,

他吃了一口哼一声。

他昏昏沉沉倒在地,

七空流血(来)他就命归阴!”

一面(箭)双焦(雕)——一碗面,把沈燕林的肠子烧焦了,让苏三的命运越发灼焦了。

一碗面杀了沈燕林,这戏说的正是山西的事儿,剧中人物对话、风物、吃食都是有地方特色的。“起解”的时候,苏三拜托崇公道问后院客人,有没有到南京去的客人,虽然是京戏,但后院浓重的山西口音说:去南京的头两天都走了,剩下的都是到口外喇嘛庙拉骆驼的了,这就是“方言白”。

面里下毒,只能发生在山陕这种面食做得最好的地方。陕西山西,新娶的媳妇,三天后下厨做面,面做得不好,是很丢人的。要是在广东,就得是一碗靓汤——一碗靓汤付奴手,转手毒死我老公。   

2009年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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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22:59:04 | 只看该作者

re:一麦相承 ...

一麦相承


        ○许石林



大年初一,就有我父亲的朋友上门来拜年。我父亲的房间,炉子整日火旺水开,茶水一壶一壶地泡,客人来了,吃糖果瓜子、喝茶、聊天儿。

我们那儿,传统上大年初一不到亲戚家拜年,一般是头半天走走本家,串门儿拜年,后半天到朋友家拜年。也有到一些老亲戚家去拜年的。时代变了,规矩慢慢地没有那么严格了,人都变得很随和,也随便。

我喜欢过年的气氛,人无论平时多么辛苦愁烦,过年的时候总是一脸笑意,一堂和气,人对生活的艰苦变得不敏感,甚至漫不经心了。我感到这就是春的气息、春的精神、春的含意。我很迷醉这种气氛。

我们的家族大,亲戚枝叶繁多,因此,大年初一就有不少亲戚来拜年。我父亲的上一辈老人已经不多了,因此他这儿慢慢地就形成了一个中心、热点,亲戚朋友来此停留的也多。我父亲母亲那些在外面上大学、工作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一个个地来拜年,让他们感到很高兴,并使我父亲的虚荣心不断膨胀,这种膨胀像酒一样能使人上瘾。我父亲和朋友喝茶、聊天儿,来一个亲戚,进门高声喊叫着拜年,我父亲就一脸灿烂的笑容,掀开门帘出去,将亲戚无论长幼都欢喜恭敬地迎进他的房间,倒茶、拿烟、拿瓜子糖果,给小孩儿压岁钱。

我妈和我的弟媳妇,在厨房忙,只听得刀剁砧板和“风葫芦”(即小型鼓风机)的声音,来一个亲戚,我妈就跑出来,也是一脸灿烂的笑容,用围裙抹着手出来,将亲戚的礼物接住,喊我们招呼客人。我妈腾出一只手,用大拇指和食指,从被围裙扎得紧紧的口袋里给亲戚的孩子抽出一个红包来。

亲戚们送的礼物,有规矩和等级,从礼物上能分清远近,远近不同,送的礼物不同,不能乱,我们那里人说的“有下(哈)数”,即有规矩、有秩序。从点心、糖果、烟酒上分不出这种关系,只能从馍上分——我们那里四时八节,走亲戚送的礼物再多再贵重,但不能少了馍,少了馍就少了一份庄重,人家就认为你不太用心,当地人说“不应心”。馍是身份和关系的标志,过年的馍就叫年馍,蒸年馍是一件大事,过年的气氛从家家户户蒸年馍就一下子浓了。

如拜年,拿大馍的亲戚是最亲近的亲戚,即正式地“走”着的亲戚,要拿八个大馍(当地读若“馄饨”音),每个重约半斤,附带四个小馍,亦有花色之分。较远的亲戚,即不正式“走”的亲戚,只需要拿两个小馍就可以了。

“走”着的亲戚好比是亲戚中的常委,级别高,家中“过事”主要是这些“走”着的亲戚们唱主角,也必需到场。没有“走”着的亲戚,有事来不了,可忽略。

拜年,馍之外,再拿什么礼物,都是锦上添花的事,也是可以被忽略的。只要馍不拿错,就万事大吉。如果一个亲戚家每年都拿馍,突然有一年没拿,就成了一个事件,你就要琢磨:为什么?不想走这个亲戚了吗?这是个信号,很可能是平时哪里没有顾全好,得罪了亲戚,令其伤心,想和你断交(当地人说“丢打”)了。这是个严重的事件,会在其他亲戚和家族中引起议论。

馍的大小可忽略,但样式不能乱。当然,如果不是欠年(欠读“怯”,即粮食欠收),不要小得太出格,否则会被人笑话;即使丰收,馍也不要太大,否则也会被人笑话,说:“瓜!”这里面体现着中国人中庸思想,即有度、有分寸。

亲戚提着馍篮或是用手帕包着两个小馍来了,我妈欢喜地双手接过来。客人吃完饭或不吃饭要走的时候,我妈已经将给客人回的馍准备好了,回的馍一般是小圆馍。回馍即回礼,也有相应的规矩。

女儿家给娘家拜年,娘家就给女儿家要送灯,送灯拿的馍叫“健娃”(娃读轻声),送灯也叫送“健”,祝愿女儿多子多孙,子孙健康。因此,这也不能马虎。春节事多,人忙,往往就给来拜年的亲戚把“健娃”捎回去了,有的亲戚喜热闹爱待客,就说:“你不要给我捎,给我送吧。”送健也是很庄重的事。过了初六,大小路上就能看到红灯笼、花灯笼——送健的仪式开始了。

接待拿两个小馍来拜年的,一般就用客人的手帕包两个健娃,等客人走的时候带走。拜年与送健的仪式简短而完整地结束,礼成于几分钟之内。

送年馍、送健,这种仪式具有平等精神:只要拿了应该拿的馍的样式、数量,就不算失礼,其他的礼物比如烟酒茶糖点心之类,可有可无。相反,拿了烟酒茶糖果点心之类的礼物而没有拿馍,反而会被认为失礼。

不过,亲戚中有在城里成家的,回去拜年没拿馍,拿其他礼物,只要给亲戚说一声也就能得到理解,但是你必须“说一声”,表示你对关系的认可。

再穷的亲戚,在最艰苦穷困的年代,只要来,说一声:“今年我没给你拿馍……”也会被热情招待,话到礼(馍)到,只要说了,就算是拿了,关键在于那句话。

我们那里把朋友叫“朋亲”,朋亲是不拿馍的,礼物随意。但坐席,同辈同龄的,朋亲先坐、坐上座。

我们家过年,很热闹,从天亮到天黑,天天都有亲戚朋友来,洗茶具倒茶渣儿,泼出去的水把门前的雪堆都化去了半截儿。

我堂姑的孙子代表他父母即我的表哥表嫂来拜年,孩子因为怕生,放下两个馍就要走,我妈包了两个健娃追上去,再抓一把糖果给他,那孩子把东西抱在怀里就跑了。

见此情景,和我父亲喝茶聊天的另一个亲戚笑了:“嗨!拜年……馍换馍哩!”

我父亲说:“哎!你可甭小看这两个馍,啥叫血缘?这就叫血缘。老先人发明下送馍这礼数,有道理呢!馍是啥做的?麦嘛。”我父亲边说边用手比划:“这个麦子的麦和那个血脉的脉是一个音,这就叫一麦(脉)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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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11-1-10 23:20:30 | 只看该作者

re:老大不是YY了吧,这一大串贴的好吓人啊。...

老大不是YY了吧,这一大串贴的好吓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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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 05:15:38 | 只看该作者

re:怎么可能YY呢? 这是谈吃的,而且写得...

怎么可能YY呢?  这是谈吃的,而且写得多好,我看见了第一篇就放不下手一直把他博客套空了.

再说吃的,没次回国,心里一定有诺干计划,就是直奔心目中的美食,但是真吃到嘴里了,总没有了那份过去的滋味,按理说食材也好,烹饪也好,现在比过去更正更精,但是这美食还是不够香.总想不明白,现在老V以老Q和舒琪为例,我马上就明白了,原来已经吃到嘴里的,也就不再香了,那永远吃不到嘴里的,那才叫那个香.

所以,看美食帖,不是吃得香,而是看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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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11-1-11 05:25:08 | 只看该作者

re:我正在YY。 趁热看美食帖。 看...

我正在YY。
趁热看美食帖。
看得很香。。。只是更YY了。

哼,煮挂面去,用昨儿的残汤回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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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11-1-11 06:52:10 | 只看该作者

re:想象力真够强的。我们这里刚开一中...

想象力真够强的。

我们这里刚开一中国店,东西真不少,我正啃麻油凤爪呢,和国内的感觉差不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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