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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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闭症的秘密

马德琳·纳什

汤米·贝雷特正上小学五年级，家住圣何塞市的哈里发，是举世闻名的硅谷的中心。家中除了他以外还有爸爸妈妈以及两个双胞胎的哥哥，另外他们还饲养了两只猫和一个海龟。汤米·贝雷特自小就有一些奇特的梦想，他很喜欢数学、科学和电玩，并且他还是个一流的变形金刚玩手，经常以此为乐。

但有的时候他又表现出很大的问题。事实上，他对玩具的喜欢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以至于如果没有玩具，他会自己假扮成玩具，从一辆卡车到一个机器人或者又变成一只小猫。他会不分场合得重复这些行为，在大街上，在学校的操场上，甚至在教室里。他的母亲和老师们虽然觉得这种行为非常有趣，但他经常无意义地重复却让他们非常气恼，更糟的是他还有别的很多怪异行为。据他的母亲回忆道，汤米三岁的时候，说话还很流利，甚至还稍有口才，但即便如此，好象他也不知道谈话是对话双方的互动，更奇怪的是，他从来不看别人的眼睛。还有，尽管汤米很聪明——他4岁的时候就已经能阅读了——但他同时又很好动，学习基本不能集中心思，所以他并不能参加幼儿园的阅读小组。当汤米8岁的时候，他的父母终于从一个精神病学家那儿了解到，他们聪明的孩子患了一种叫阿斯贝格症候群的轻度自闭症。尽管他们也知道阿斯贝格症候群的预后良好，但是贝雷特夫妇仍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这是因为仅仅是两年前，帕姆和她的丈夫克里斯，一家软件设计公司的总裁，刚刚得知他们的双胞胎儿子患的是重度自闭症。出生的时候，这对双胞胎还很正常，也开始学着说话，但后来突然间他们就丧失了语言能力，并且也开始不象别的小孩一样玩玩具，而是坚持不懈地破坏玩具，而且还时常尖叫、怪叫。

先是詹森和丹尼，现在又是汤米。贝雷特夫妇俩于是开始怀疑是否他们的孩子接触了什么有毒的物质。他们甚至开始查他们的家谱，看他们的家族究竟有多少人患过自闭症。

其实象贝雷特夫妇这样痛苦的人在美国北部和全世界有成千上万。确实，最近几年自闭症患者以及相关障碍阿斯贝格症候群的患者数量急剧增长，没有人能解释这是为什么。虽然也有一些专家认为原因之一是因为自闭症的诊断标准放松了，但自闭症患者数量的增长确是事实，所以应该引起足够的重视。

例如，在汤米的家乡加利福尼亚，为自闭症患者服务的机构在过去的15年内增加了近4倍，从1987年的不到4000家到现在18000家。在硅谷，阿斯贝格症候群似乎更普遍，事实上，《连线》杂志也曾为此开辟专栏，讨论了该病的起因以及病症表现，甚至他们开始怀疑硅谷地区自闭症和阿斯贝格症候群患者数量的急剧增多，是否跟“数学－和－技术基因”有关。但是自闭症和阿斯贝格症候群患者并不限于被高科技包围的地区和从事计算机编程的软件工程师，它的发生不分职业，不分阶层，不分国籍。最近亚特兰大恩莫利大学自闭症研究中心主任希拉瓦·格纳正在主持一项在乔治亚州农村地区的进行的自闭症流行病学研究，主要是通过学校系统取得相关数据。更令人不解的是，有些家族从未有过自闭症患者，但现在却多至十个！

确实在过去，自闭症患者的确很少见，其发病比率大约是1/10000。但是最近的研究表明，10岁以下的儿童患自闭症及其相关病症的比率已经提升到1/150，也就是说光在美国就有大概30万这样的患者。根据美国自闭症协会的数据，如果再算上成人，这个数字已经突破百万，他们中至少有一项自闭症的症状，数量是唐氏综合症的5倍，是儿童遗尿症的3倍。

父母们急于求医，学校也开设特殊训练课程，国家的和一些私人的机构也已经开始紧密合作，整个社会正作出共同的努力以求破解这诸多奇怪症状的密码。

而象贝雷特夫妇一样的父母在急于寻求答案的同时被自诩是科技革命的激怒了。因此最终国家在自闭症研究方面投入了很多资金，使得这个5年前还属于神经科学内一个毫无成就的分支到如今已取得了巨大的进展。现在许多科学家都在加紧识别自闭症患者的基因。就在今年6月份的分子精神病学杂志上还刊登了来自美国、英国、意大利和法国一系列文章，报告了他们开始正在取得的一系列显著的进步。

同时，研究者还在试图用变异的老鼠作为研究自闭症的动物模型。他们正在开始研究可能导致自闭症产生的环境因素，并且用先进的脑成像技术来探测自闭症患者内部的隐藏着的思维。在这个过程中，科学家对这类障碍有了很多新的认识，并且正在开始用新的方式解释他们思维发展的部分异常。   



遗传因素

1943年精神病医师比纳教授报告了世界上第一例自闭症病例，1944年奥地利儿科医生阿斯贝格又报告了一例。卡纳教授认为自闭症患者在社交方面内向，专注于刻板行为，有时有一方面的天才但难以获得口语能力，并且无法用智力迟钝的诊断标准来诊断。阿斯贝格认为这些患者在社交方面不灵活，有一些奇怪的困扰，但他们又高口语技能并且看上去很聪明。虽然他们的诊断标准迥异，但他们却都认为遗传基因可能是该类疾病致病的主要原因，并且一般是父亲传给儿子，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二者的研究都没能继续下去。以至于有些专家坚持认为，孩子不是生来就是自闭的，而是后来因为父母尤其是母亲的冷淡和不尽职的抚育的结果。

1981年，英国的精神病学家洛纳·翁沿用阿斯贝格的观点发表了一篇非常有影响力的论文。翁观察到，阿斯贝格所定义的障碍跟卡纳教授的自闭症有些不一致，并且这些一致和不一致同样重要。结果，现代医学证明这两个大师描述了一个高度复杂和变化多端的症候群的两个方面，并且这种症候群根植于人类的基因。事实上，研究者也发现严重的自闭症患者并不总伴随着高智商，相反地是更多的有严重的智能障碍。

发现自闭症具有遗传性这一点非常重要，尽管典型的自闭症患者很少有生育过的，但是研究者们发现越是近亲越是容易被该影响。比如说，姐姐有刻板行为或者过分的害羞，兄弟也许会在语言或社交方面有缺陷。同样地，如果双胞胎的一方有自闭症，那么另一个有60%的患自闭症的危险，75％的机会那个没有自闭症的一个会呈现一个或多个自闭症的特征。

那么有关的基因是怎么影响自闭症患者的呢？有多少基因的存在与自闭症的发生有关呢？现在估计大概有3到20种。但根据分子精神病学杂志最近发表的研究成果更进一步表明，与自闭症关系最密切的三种基因是：“谷氨酸酯（与学习和记忆的关系非常密切 ），含于血液中的复合胺以及伽马氨基丁酸（与强迫行为和焦虑抑郁情绪的产生有很大关系）。”

当然这些并不是全部的原因。科学家们认为仍与控制大脑发展的基因，胆固醇的含量以及免疫系统的功能有关。纽约罗切斯特大学的发展毒物学家克里斯多佛·斯托杰认为大脑发展的过程就象一个异常错综复杂的乐谱，在这个乐谱里里有数万的象音符一样的基因。如果这些基因发挥它们应有的作用，整个音乐就会象莫扎特的音乐那样和谐，否则就会有刺耳的杂音。

脑神经因素

自闭症患者通常伴有感觉失调，偏食，肠胃疾病，抑郁，强迫行为，癫痫，多动注意缺陷等一系列症状。但是，研究者们认为，最核心的困难是发展心理理论能力的缺陷，心理学家们发现，自闭症儿童到四岁，大部分仍不能猜测别人的想法、希望和要求，他们仍然认为别人和自己是一样。他们不懂得人，无论是父母，同伴或老师对事物都有各自不同的看法，甚至为了求得表面上的一致他们有的时候会沉默或者说谎。帕姆·贝雷特回忆道“我们花了很长时间让汤米学会了说谎”，并且当他最终能这样做时，她感到了由衷的高兴。

摩尔左佛认为这项能力的缺乏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自闭症儿童缺乏模仿的能力。如果一个成年人和一个正常的18个月的儿童一起玩一些有趣的游戏——搭积木或者做鬼脸——儿童通常会跟着一起做。但自闭症的儿童却不会这样。摩尔左佛和他的同事杰拉尔丁·道森曾经在游戏室里设计了一系列游戏并证实了这个假设。

确实缺乏模仿能力的后果是相当严重的。在人类生命早期，模仿是学习的一个最重要的方面。儿童通过模仿学会说话和丰富的身体语言和面部表情，这样，儿童才知道用耸耸肩来表示沮丧，用眨眼睛来表示高兴或者淘气。

而对于自闭症患者——即使是高功能自闭症，都是在经过一番艰苦的训练后才初步掌握这项技能的，甚至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仍然不能把握正常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微妙的情感 。“要不是五年前看到一本杂志说人们还可以用眼睛来交流，我对此还真不能想象。”一个叫坦普尔·格兰丁的自闭症工程师说道。

所以我们也不能简单地说自闭症患者对周围的人是冷淡的，是漠不关心的，正常人有时也会有这样的时刻，他们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对周围的世界没有同感力。去年十月的一次，因为训练的艰难，帕姆·贝雷特感到万分沮丧，当她因此难过地哭起来时，她一点都没想到，他们中自闭程度最严重的孩子丹尼竟然会跑过来回拉拉她的手臂。

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神经学家克伦·皮尔斯指出对自闭症患者的另一个错误认识是认为他们记不住自己特别喜欢的人，用一个非常有名的脑科学家的话来说，在他们眼中自己母亲的脸和一个纸杯子是一样的。而皮尔斯的观点正好相反，她通过脑成像技术得到证明,而且在去年十一月份在圣地亚哥召开的一个会议上她说，自闭症患者脑部活动大脑的中央也成纺锭状的脑回，这是正常人专门用来记忆人脸的部位。

在这个脑成像实验中，皮尔斯观察到，当给自闭症患者呈现一些陌生人的照片时，他们这样纺锭状的脑回并没有反应，但是当父母的照片被替换掉了，这个区域就发出象浪漫的蜡烛一样的光。而且，这种神经的活动并不限于这个区域，就和普通人的一样，也向脑的别的区域扩散以应对这种情绪。皮尔斯认为,这表明了自闭症患者能够与别人建立深厚的感情，所以他们后来对社会的超然态度也许是在发展过程中脑组织受到破坏的结果。

总之，不同方法的各种研究均表明，自闭症患者跟别人处理信息的方式是不一样的。例如，伊利诺斯大学的心理学教授约翰·斯维尼发现成年自闭症患者在被要求去完成一个简单的任务如完成空间的记忆时，额叶皮质的和顶叶皮质部位的活动水平要比正常人要低得多。而人脑在面对问题解决问题时，这些部位会开始活动，并搜寻相关的记忆。而当斯维尼给他的自闭症被试布置一组简单的任务——把表格放在闪光灯光下时，他发现他们确实不能很好地完成这项任务。

而斯维尼的合作者匹兹堡大学的神经学博士南希·米希尔认为这是因为成于自闭症患者脑中的图象没有被完全激活。她进一步认为这也许是因为脑内相关部分的连接没有建立或者没有完全建立。后来她也确实用实验证实了她的假设。

生理因素

科学家们发现，即使在婴儿期，自闭症患者的大脑在外观的尺寸上和微观的构造上都与正常人有显著的区别。

例如，哈佛医学院的神经学家玛格丽特·波美博士曾经观察过近30个5岁到74岁之间的自闭症患者的尸体的切片。结果，她发现他们的边缘系统有一些显著的异常，包括杏仁核（大脑最原始的情感中心）和海马(记忆的中枢机构)。波美的研究表明，自闭症患者边缘系统里的结构大大小于常人，并且互相之间连接过于紧密，看起来它们似乎是没发育成熟，芝加哥大学的精神病学家爱德温·库克博士生动地形容它们, “好象在等待什么指令长大。”

还有一个令人振奋的发现是，自闭症儿童和成人的小脑均出现不同程度的异常，主要是浦肯雅细胞非常少。位于圣地亚哥地加利福尼亚大学地神经学家埃里克 ·考及森认为这为解释自闭症患者为什么会有一系列如此严重的障碍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他说，小脑是头脑中最繁忙的中枢机构之一，而浦肯雅细胞是整理从外界输入数据的关键细胞。这些细胞一旦缺失，小脑就不能正常行使其功能，不能正确从外界接受指令并不能作出正确的反映。

几个月之前，考及森通过大脑成像技术提出了一个新的有轰动效应的设想。他认为，自闭症儿童在出生时大脑的尺寸是正常的。但是在他们2到3岁的时候，他们的大脑比正常的更大了，但这异常的增长并不是均一分布的，考及森和他的同伴们已经找出了两种增长最迅速的组织。也就是大脑皮层神经元联结的灰质和白质，这种纤维性联结从大脑皮层到大脑的其它部位，包括脑干。考及森猜测，就是这些过度繁殖的神经联结导致了蒲肯雅细胞的损伤和死亡。考及森说：“现在的问题就是是什么导致了大脑内这种异常地生长，如果我们能找到它，那我们也许就可以减缓或控制它的生长了。”

当然大脑内数十亿的神经元之间地突触联结每个儿童都存在。儿童的大脑并不象计算机一样由电路板规则地联结起来。现代医学表明，大脑的构造非常显著地受了生活经验地影响，并主要是受由此引起的神经活动的影响。所以如果考及森的假设成立的话，那么导致自闭症的原因可能就是这种神经联结太早太强烈或者结束得太晚——当然这个过程是由基因控制。

现在考及森和他的同伴们正加紧寻找与之相关的基因，它们制约了大脑的生长，并因此使有智力缺陷或自闭症的婴儿的症状更加恶化。结果他们得出了和国家健康研究所的卡林·纳尔森一样的结论,是肠内一种有强烈血管活性的缩氨酸分子的作用。这种分子不光在大脑发展过程中还在免疫系统以及胃肠道中起来重要的作用，这也是为什么别的属于自闭症症候群的异常与自闭症症状不一样的原因之一。

自闭症也许是早期的生物因素引起的这个设想也吸引了一些研究者，因为如果一个人能分辨出高危险的婴儿，接着也许就能控制可能出现的神经学上的恶化，有一天人类甚至可以干预这个过程。

当然引起自闭症异常的大脑方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引起自闭症的基因能通过多种方法引起脑的突变，当然也有一些单一的原因，如囊肿性纤维化（属遗传性胰腺病）, 或者亨廷顿症候群。一旦他们与别的一些特定的基因联系起来，就会引起疾病，或者给携带的儿童造成巨大的压力。

还有麻疹, 腮腺炎和风疹疫苗致病说, 但这一点仍然没有被确切证实。

另外，位于戴维斯的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研究者们刚刚做过一个流行病学研究，以测试自闭症儿童和非自闭症儿童身体内汞和苯和其它重金属的含量。当然前提是有些儿童遗传的因素多于后天的因素，所以这个研究也将测试出其他一些遗传变量，如他们代谢出的胆固醇和其它液体。

正在怀孕的吸毒妇女也在被审查之列。罗切斯特大学的胚胎学家帕特丽夏·罗戴和她的合作者们正在研究致畸剂（引起胚胎畸形的物质）是如何导致自闭症的。她们主要是研究致畸剂对hoxa1基因的影响，这种物质主要是怀孕的前三个月发生作用，以后就一直潜伏在体内。啮齿动物也有这样基因，一旦老鼠的胚胎内的这个基因被去除，其在生长的过程中就会逐渐失去脑干的全部功能。

最后，科学家们开始逐渐认同导致自闭症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共同的致病原因，也有一些特异的，有一些纯粹基因的，也有一些后天的因素，而这样的努力也确实给自闭症的治疗带来了新的希望。我们相信，在未来的十年内，肯定会有更有效的干预方法，甚至直接治疗自闭症的药物也可能会问世。

遗憾的是，正是自闭症症候群症状的严重性，并且它们是3岁前就发病的，由此才获得了世人越来越多的重视。并且自从能通过手术搭建大脑新的神经联系后，又为自闭症的治疗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

但仍然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没有解决，这就是为什么25%的自闭症儿童经过广泛的语言、行为、社交技能的训练后得到了极大的好转，而还有75%的儿童却没有如此明显的效果。华盛顿自闭症研究中心的主任杰拉尔丁道森设想道，是否这是由于后者的脑部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害，还是因为根本的病因还没有完全明白？

总之，我们的社会为此投入越多的精力，自闭症的治愈就会越早成为可能，把这所有的力量合在一起，我们就能挽救一个又一个的自闭症儿童。

（本文摘自2002年7月15日的《时代周刊》，本论文被评为2002年度美国十大科技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