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学荆棘路

张雁

云兄来催作业啦。我那个没有稿子，要整理录音。还不知道录上没有。先闪一下……

张雁

不受约束啊，那我贴一篇自己给杂志写的文章交差啦。——是何子姐的差 （不要转载到公共论坛，自己看看好了）
你是一只小陆龟
     ——致乐渔
      
      
     一
     去学前班的第一天，你让我喜出望外。
     第一节语文课，你端端正正坐在教室后排，认真地看着前面。老师在黑板上写出一道题目：3+2=？问道：谁会啊？你和很多同学一起高高地举起手来。老师叫了你的名字，你站起来，用老师刚刚能听到的声音清晰地回答：等于6！
     老师大声说：对了！然后要求同学们：鼓掌！
     潮水般的掌声涌起，你满脸兴奋地坐下来，眼睛闪闪发亮。
     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这么多年的辛苦磨练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坐在小一班的教室里，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冬天的教室里暖气不足，身边都是穿得鼓鼓囊囊、小脸红红的孩子。铁条支架塑料贴面的小桌小椅挤挤挨挨放了40-50张。正是下午的第一节自习课，有的小孩子趴在桌上睡觉，有的在吃没吃完的午饭，大部分在吵吵闹闹地说啊说——天知道他们怎么有那么多话——像我们小时候一样。
     小孩子并不怕生，见到我和你进去，就像老熟人一样开始和我们说话。他们总是先叫我“阿姨”然后迫不急待地说上一大串平时没人听他们说的话：教师说谁了，他自己怎么了，然后展示他们的新铅笔、本子。
    才去了三天,你就受到了邻座小朋友的热情欢迎.前座一个圆圆脸短头发的小姑娘常常把身子扭过来,把本子拿到我们这桌上来写,还把着你的手说：“乐渔,跟姐姐写！”.可惜你听不懂,还以为她要来抢自己的笔,直咧嘴.
旁边有一个胖胖的小子问我：“阿姨,你觉得她烦不烦啊?”
下课和小朋友做一网不捞鱼的游戏，小孩子们抢着钻来钻去，不断地碰头，大笑……你也笑呵呵的排在他们当中。
      
      
     二
     两天的新鲜劲一过，你有点不那么喜欢了。算术还好，拼音你在机构里没有系统地学过。第四天的语文课上，教师讲的拼音和字词你已经比较陌生了。你开始东张西望消极怠工，教师让大家看黑板齐声读，你却只动动嘴巴不出声。教师布置完课堂作业所有的小朋友都打开本子低头写，你却拿着笔对着本子发愣，我忍不住催你快写，你却干脆放下笔开始咧嘴，一声半声地哼哼。
     没法子，我只好把你带出来。
     到了第二周，数学也跟不上了。你去插班的时候赶上期末总复习，所有的功课进度都开得飞快。学前班的数学已经学到连加连减，这是你以前从未接触过的。
     你对课间游戏也失去了兴趣，常常是我和你起头玩，孩子们热情洋溢地围过来玩得开心，你却走得远远的，一个人跑来跑去，蹦。
     上学，对于你来说很快变成了考验和折磨。
     这个小学是一所民工子弟学校，由于离我们家很近，你从小就在这里进进出出。凡是没有人接收了，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我就把你送到这里来。学校的条件虽然不好，但是这个环境是你从小熟悉的，从校长到教师、同学对你都很好。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开始融合的地方。
     但你还是不适应、不快乐。
      
三
寒假过后，我上了一个月的班，又怀孕了。你不得不一个人去上课，去面对粗陋和嘈杂的环境。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渡过那一个个漫长的白天。教师说，别人不惹你，你通常不吵闹，可也不说话，不做作业。
你学会了收拾书包，虽然常常丢三落四。
走在放学的路上，常有同学大声叫你的名字，可你基本上没有反应。
我有一天去学前班接你，看到一个比你矮一头的小女孩子追着你不停地说：“你跟我们做游戏吧。”而你却偏着头捂着耳朵，一脸惊恐地避之唯恐不及。
我明白了，把你放到正常孩子当中并不一定能你快乐。你就像是一粒砂子混在水和土中间，不管别人多么热情地包围上来，你始终是如此异质、如此孤独。

下午在家学连加连减，同样的题目教了三天了你还是时会时不会，不会就乱说，还不让人批评，一听说“错了”就变脸急得嚷嚷。用横式竖式都不行，用手指算也是乱算。
我捺住性子把桌上的火柴拿过来当教具。
“这是三根火柴，加上一根是几根呢？”
你不回答，低头用手摆弄火柴。
“等于几呀？”我提高了声音催促。
你忽然用手一扫，把火柴打折了一根。我伸手就打，你竟然举起手来要还手，我斥道：“不许打妈妈！”你反手就掐。
我急了大声说：“你走开，滚！”
你跳起来大哭，我要走开你也拉着不让，口里直说“坐”，又哭着去拿笔。
笔掉在地上，你哭得更凶了。
我呆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弟弟在我的肚子地使劲动了一下、又一下，仿佛非常不安。
顶到脑门的火气突然烟销云散。我冷静下来。让你做了一道简单的题，然后宣布下课。
闹了半天，该吃还得吃。我去给你炸薯条。你跑过来看碗里的薯条，我问他有几根，人家想也不想冲口而出：6根！我再放上一条，问加一根呢？——7根！再加一根！——8一直到10全对。
然后我开始在电脑上看股票。一会你跑过来亲我。想想自己也太过分，我对你说：“妈妈不该生气，对不起。”你看到我脸色转晴，立刻笑逐颜开。满足地亲了我好几下。好像是原谅了妈妈一样。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决定放弃让你上正常小学的努力。如果你在那里注定不快乐，为什么要让我们三个人一起受这种不必要的折磨？上什么学无所谓，只有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
那个假期变得特别长，接上了寒假、春节。直到第二年的春天才结束。
在这长长的假期里，你和我一起迎接弟弟的到来。你适应了家里所有的变化：爸爸驻外、四个月换三个阿姨、妈妈住院、带着小弟弟回家……
所有的阿姨都喜欢他，你憨厚、随和、亲近人。
有一个最小气的阿姨自己出钱买瓜子教会了你嗑瓜子。北京孤独症协会的家长们开联欢会时，你一个人坐在嘈杂的人丛中安静地嗑瓜子，对周围的热闹若无其事。


四
有一天的《南方都市报》上登了这样一个消息：
一些志愿者和热心人士往海里放生。被放生的鱼虾一被放到海水里，立刻游向大海深处。唯独有一只小龟，放生者几次将它带到离岸几十米远的海中，它每次都直接调头往岸上游，上岸后漫无目的地到处爬。
工作人员最后只好用力将“海龟”扔向更远处的海里。照片里还有那只不听话的小龟的一个特写镜头。
在网上，在这则消息后面，一位熟悉龟类的读者痛心地写道：“那是缅甸陆龟，应该属于瑞丽种的，陆龟一般都不会游泳，多是被饲养的，平时给它泡水水位都不能高于它的鼻子，否则会得肺炎的！既然你放了几次它都往陆地上跑，您就应该随它意，动物也是有求生的意识的，它知道水对它有害！”乐渔，你就像那只固执的不亲水的陆龟，虽然我想让你和大家一起在海里搏击风浪，但我发现那不是属于你的生活和快乐，你或许只能适应浅水。
幸好，我比那些盲目的好心人更乐于去了解，去改变。
我不会把你随便丢进大海里，但我会慢慢教你适应水、了解水。
我相信你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生活和进步。
让我们彼此学习，共同成长，更好地对付这个世界。

剩下的我还没写出来，呵呵

张雁

我的体会是：特校的教育也需要促进，如果家长都习惯于把孩子往那里一放就不管了，那么特校有什么动力提高质量呢？他们的工作好得不到奖励，差得不到批评监督。干嘛不混日子？
在这个系统里，家长是最有动力改进的，也最有动力推动他人改进。能力有大小，但一定要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