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峥嵘岁月
龙溪切切入清江,昼夜下潇湘。
洞庭水浅,江南天阔,浪里梦西洋。
青梅一曲香还涩,何处诉衷肠?
挂起云帆,前程莫问,慷慨少年狂。 [/ALIGN]
源自深山的小溪,一路奔腾,急切盼望早日汇入清江县的母亲河——清水河,然后不舍昼夜,奔腾下湘江。即使烟波浩渺的洞庭湖也不能稍稍挽留前进的脚步,仰望江南万里长空,心里梦想的却是遥远的大洋。山区的少年,正如这脚步匆匆的小溪,对山外的世界充满渴望。他们是否知道前行的道路上有几多凶险、几多艰辛?
江南丘陵,山不甚高,却延绵不绝。得益于70年代末开始的封山育林,不过十来年光景,虽然苗木尚小,但远远望去,已是满目郁郁葱葱。山间溪水潺潺, 50年代大跃进时期兴修水利,往往在山溪出山的拗口修筑土坝,土坝下面开阔处,便是一望无际的水稻田。圳溪在稻田中蜿蜒曲折、百转千回,最终汇入清水河。清水河发源于青峰山,横贯整个清江县,最终汇入湘江。清水河灌溉了两岸一十八镇的水稻田,是清江县的母亲河。
时下正值六月伏天,江南苦暑。老天爷仿佛一个勤劳的炉匠,一大清早就当空点起一炉旺火,似乎要把整个江南大地烤成一块紫红的窑砖。漫山楠竹无精打采举着枯卷的叶子,就连圳溪边的冬毛草也奄奄一息地耷拉着。炉匠不紧不慢手拉风箱,火南风吹过,仿佛随时要点燃这枯焦的山野。黑虎在屋前的大椿树下蔫蔫的趴着,眯缝着眼睛,火红的舌头吐出来足有半尺长,胸脯一起一伏,呼哧呼哧地干喘着,仿佛刚刚出猎搏兔。大青牯一大早就被放到屋旁淤泥塘里滚泥。这是一处小小的死水塘,十米见方,在山脚下稍开阔的地方筑起一道简陋的土坝,蓄接一些雨水而已,并无山溪汇入。塘边歪歪斜斜生长着一棵桂花树,大半个树冠给塘里的水族带来些许阴凉庇护。水深不足半米,早被晒得滚热,但是半塘烂泥给大青牯提供了绝佳的避暑场所。大青牯深深地滚到桂花树阴下的烂泥浆里,只有头和一小段脖子露在水面。蚊蝇蜂拥而至,不肯让大青牯安享清凉。大青牯时而猛的一甩脖子,时而用力扑棱一下耳朵,时而将头沉入水下片刻,试图驱赶这些不速之客。但是老朋友并不惊慌,他们嗡地一声腾空而起,悠闲地盘旋一圈,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大青牯硕大的头顶。
热浪把卢植清摁到在堂屋里的竹床上,这是一把上好的楠竹床,是卢植清爷爷传下来的,制作于民国初年,距今有七十多年。整个竹床上上下下散发着古铜色的光泽和润滑的清凉,看不到一丁点新竹的青黄和毛糙。他虽刚到中年,但已经谢顶,后脑勺上一丛稀疏的毛发被汗水浸得熨熨帖帖。一件月白的背心掀到胸脯上,豆大的汗滴沿着两肋滑落到竹床上。民警蓝桩子裤已经被汗水浸得透湿。迷糊中打了一下蒲扇,手一松,啪嗒一声,蒲扇掉到地上,把他惊醒了。
“好枯好燥的日头,滚热的火南风。”卢植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嘟囔道,“田差不多晒干了,又是秚禾时节了。”他惺忪的目光,越过门前花白的水泥禾坪,穿过小土丘上稀稀拉拉的楠竹林,依稀看到山坡下原野一片金黄。
“今早砍肉了吗?夜饭搞个辣椒子炒肉咽酒,明日秚禾。”卢植清冲着屋里喊了一嗓子,翻个身又睡着了,身后竹床上一大片汗渍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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